墓道口火光大作,厚重的石门被一股巨力轰然炸开,碎石四溅。
“叶寒舟,交出双鹰鼎,本官或可留你全尸。”
森然冷酷的声音伴随着铁甲摩擦的刺耳声响传来,裴仲安一身兵部戎装,手按刀柄,在一众玄甲死士的簇拥下踏入墓室。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鼎前的那个男人。
叶寒舟仿佛未闻,依旧立于双鹰鼎前,修长的手指间,几枚银针如活物般翻飞跳跃,映着幽暗的火光,折射出致命的寒芒。
他甚至没有回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你配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寒舟的身形骤然一颤!
“噗!噗!噗!”
七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七只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蛊虫竟从他的袖中、领口破体而出,化作七道乌光,射向闯入的死士!
裴仲安脸色剧变,厉喝:“小心蛊毒!闭气!”
可他提醒得太晚了。
那七只蛊虫在半空中轰然爆开,化作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毒雾,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瞬间将整个墓室入口笼罩。
“啊——!”
凄厉的惨叫声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冲在最前的几名死士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玄铁铠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冒出滋滋作响的白烟,他们整个人在毒雾中迅速消融,化为一滩滩腥臭的脓血。
“放箭!”裴仲安惊怒交加,挥手下令。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立于叶寒舟身后的墨鸦动了。
他枯瘦的手臂猛地在墙壁上一按,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墓室顶部的机关被悍然启动!
磨盘大的碎石混杂着淬毒的铁蒺藜,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精准地覆盖了死士们闪避的空间。
又是三名死士躲闪不及,当场被砸成了肉泥,鲜血与脑浆迸溅,将冰冷的地面染得一片狼藉。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处不起眼的石壁暗格内,苏菱安正死死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决绝。
双鹰鼎!
这不仅是她苏家世代守护的圣物,更是关系天下命脉的关键!
一旦鼎中灵泉被裴仲安这种狼子野心之徒所得,以天罗阁的秘法炼制成“控魂水”,那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天下苍生都将沦为被操控心智的傀儡,大衍王朝将万劫不复!
绝不能让他得逞!
正在她心念急转之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突破了落石和毒雾的封锁,一名死士的目标并非叶寒舟,而是直扑她所在的暗格!
显然,裴仲安早已探知了这里的全部构造!
“砰!”
暗格的石门被一刀劈碎,苏菱安避无可避,被迫狼狈地滚了出来。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当裴仲安看清她那张沾着灰尘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时,他先是一愣,随即瞳孔骤然紧缩,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震惊与狂喜的扭曲神情:“苏家女?!你竟然还活着!”
他放声狞笑,声音在墓室中回荡,充满了病态的兴奋:“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叶寒舟,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原来苏家的余孽一直被你带在身边!正好,省得本官再去挖坟掘墓了!用她的心头血来祭鼎,足以唤醒沉睡在鼎中的天罗真灵!”
此言一出,叶寒舟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寒刺骨。
苏菱安却在裴仲安的狂笑声中,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非但没有后退求生,反而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猛地向前冲去,将一直藏在怀中的那枚古玉,狠狠按向双鹰鼎的玉盖!
“就是现在!”裴仲安见状,不惊反喜,以为她是要献祭自己开启宝鼎,眼中贪婪之色大盛,挥刀便欲上前夺鼎。
可就在这一刹那,异变陡生!
古玉与玉盖接触的瞬间,竟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嗡——”一声悠远绵长的嗡鸣响彻整个墓室,鼎身剧烈震颤,鼎内原本平静的灵泉仿佛沸腾了一般,一道璀璨的光幕冲天而起,投射于半空之中。
光幕之中,显现的并非什么真灵,而是一幅波澜壮阔的江山舆图!
山川、河流、城池,纤毫毕现,正是大衍王朝的全貌!
而图上,竟有数十座城池的位置,正泛着丝丝缕缕不祥的黑气,这些黑气如蛛网般蔓延,最终全部汇集向一座隐匿于极北雪山深处的巨大楼阁!
“天罗阁总部!”苏菱安看清那楼阁牌匾的瞬间,失声惊呼。
这才是双鹰鼎真正的秘密!
它不是武器,而是坐标!
是苏家先祖留下的,指引后人剿灭天罗阁的最终底牌!
“混账!”裴仲安的狂喜化为暴怒,他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
他怒吼着冲向宝鼎,叶寒舟却在此刻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体内的九阴蚀脉之毒,竟被鼎身剧烈的灵力波动引动,提前爆发!
剧痛如万千毒蛇啃噬着他的经脉,迅速蔓延至心口,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背。
苏菱安瞥见他痛苦的神情,心头一颤,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悲怆与疯狂,猛地一咬舌尖,腥甜的鲜血喷薄而出,尽数洒在了那块与鼎盖相连的古玉之上!
“娘,恕女儿不孝了!”
她凄然低语,随即双臂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竟将那块与鼎身融为一体的玉盖,硬生生地向上掰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玉盖应声碎裂!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双鹰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鼎身之上裂开无数道蛛网般的缝隙,光芒自缝隙中迸射而出,随即“轰”的一声巨响,整座宝鼎轰然炸裂!
鼎中灵泉失去了容器,并未洒落,而是化作一道光柱,倒流回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那幅悬于空中的江山图,也随着鼎毁而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
“不——!”裴仲安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目眦欲裂,“贱人!你毁了天罗的命脉!”
然而,就在鼎毁的瞬间,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灵力余波猛然扩散开来。
叶寒舟只觉体内经脉剧震,那股摧心蚀骨的剧痛,竟在这股灵力共鸣的冲击下,如同遇到克星一般,生生被冲散了三成!
多年不愈的剧毒,竟在此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缓解!
他猛然睁开双眼,眸中杀机毕现!
原本翻飞的银针不再犹豫,化作一片密集的银色暴雨,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逼近的死士!
“噗噗噗噗噗!”
最后的五名死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精准地钉穿了眉心、咽喉,巨大的力道将他们死死钉在了身后的石壁上,气绝身亡。
“保护大人!”
一直与墨鸦缠斗的死士头领见势不妙,回身护住裴仲安。
而已然双臂尽断的墨鸦,眼中却闪过一抹解脱般的疯狂,他嘶吼着扑向裴仲安,引爆了藏于体内的最后机关!
“轰!”
剧烈的爆炸将他自己和那名头领炸得粉身碎骨,巨大的气浪也将裴仲安掀翻,狼狈地滚入了墓道之中。
与此同时,早已候在夜家祖坟外的阿丑,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早已挖好的沟渠。
沟渠内,火油被瞬间引燃,熊熊烈火如一条咆哮的火龙,迅速吞噬了整片封地。
“走!”叶寒舟一把拽起瘫软在地的苏菱安,向着预留的密道冲去。
苏菱安却忍不住回头,望着那满地狼藉的碎鼎,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我苏家……三百年护鼎,今日……我把它砸了。”
逃至后山的悬崖顶端,回望那片火光冲天的夜家祖坟,冲天的火光将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叶寒舟猛地将她按在冰冷的岩壁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的声音因为毒素和激战而沙哑无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骗我,你不是药童。”
火光下,苏菱安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她迎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字一顿地回答:“对,我是苏家最后一人,苏菱安。我要报仇。”
叶寒舟凝视着她,那双眼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惊、有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什么。
良久,他忽然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在她还沾着血迹的唇角,落下了一个极轻、却又滚烫的吻。
“那现在,”他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是我的共犯了。”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了厚重的云层,为这浴血重生的一夜画上句点。
而在遥远的京城方向,无数信鸽被惊起,冲天而上——双鹰鼎毁,天下即将震动。
苏菱安靠在他的肩头,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她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中那枚染血的古玉在晨光下黯淡无光,似乎耗尽了所有灵性。
可就在这时,古玉的表面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动。
那是一种冰冷、阴邪,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悸动。
她心头一沉,定睛看去。
只见古玉的中心,原本光滑的表面上,竟悄然浮现出一粒从未见过的黑色种子虚影。
那虚影极淡,却无比清晰,种子的表面上,赫然浮刻着一道与天罗阁残牌上一模一样的诡异蛇形纹路。
鼎毁了,地图碎了,可这枚种子……
苏菱安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她忽然明白,毁掉双鹰鼎,或许根本不是结束。
天罗的根,才刚刚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