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斗篷被夜风吹得翻卷,苏菱安指尖轻轻抚过颈间古玉,凉意顺着血脉渗入骨髓。
她垂眸望着地面被月光割裂的树影,耳中却清晰传来地脉奔涌的嗡鸣——那是灵泉赋予她的特殊感知,此刻裴府方向的火气像一锅煮沸的药汁,咕嘟咕嘟冒着泡,连带着地脉都泛起焦躁的震颤。
\"寒舟。\"她转身时眼尾微挑,唇角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淡红,倒像是故意点的胭脂,\"你说我要是许愿'裴大人的良心今夜发霉',会不会灵验?\"
话音未落,远处城中突然炸开一声尖叫,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数只夜栖的乌鸦。
叶寒舟正倚在廊柱上煮药,青瓷药罐里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闻言指尖顿了顿,药勺在罐沿磕出轻响:\"你许的不是良心。\"他抬眸时眼底有幽光流转,\"是他藏在地库的毒引。\"
苏菱安歪头笑了,发间银饰随着动作轻晃:\"夫君好聪明。\"
此时的裴府正乱作一团。
前厅的牡丹烛台被掀翻在地,烛油在青砖上淌成暗红的河。
裴仲安瘫坐在檀木交椅里,绣着金丝蟒纹的官服浸透冷汗,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嘶鸣。
方才他正举着酒盏向宾客炫耀新得的西域琉璃杯,忽然喉间一甜,呕出的黑血里竟裹着半片焦黑的指甲——那分明是他前日亲手埋在镇远镖局废墟里的,老镖头苏正山的断指。
\"心火...心火焚神!\"他抓着胸口的朝珠,翡翠珠子在掌心硌出红痕,\"快请太医院!
快请...\"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咳,黑血溅在宾客的锦缎衣袖上,像开败的曼陀罗。
后院墙根下,墨蝉贴着青砖墙屏息。
他腰间别着赵五娘连夜赶制的流民腰牌,脸上涂着灶灰,乍看与街角要饭的花子无异。
方才他顺着哑奴埋下的地火引线摸到地库通风口,借着火折子的光,竟看见半枚嵌在砖缝里的令牌——边缘焦黑,刻着的\"赤焰\"二字却还清晰,正是当年镇远镖局押镖记录里失踪的神器残片!
他摸出怀里的薄纸拓印,指尖刚触到令牌,通风口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墨蝉心脏骤缩,迅速将拓印塞进鞋底夹层,转身要走,却见转角处转出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正眯眼盯着他:\"你...不是前院扫粪的王三?\"
\"井水有毒啊——!\"
一声哭嚎像炸雷般劈开夜色。
赵五娘安排的流民妇人抱着个瓦罐从角门冲进来,罐里的水泼了满地:\"我家娃喝了井水口吐白沫,定是有人投毒!\"她扑到守门武师脚边,指甲在对方靴面上抓出几道白痕,\"快叫人查井!
快啊——\"
混乱中,墨蝉混进围观看热闹的仆役群,后背的冷汗浸透了粗布短衫。
他摸了摸鞋底的拓印,嘴角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这枚赤焰令,足够让裴仲安的\"通敌\"罪名再添把火。
与此同时,灵泉空间里,苏菱安赤足跪在黑莲前。
她咬破指尖,第三滴心头血刚触到莲心,空间里便腾起灼热的气浪。
黑莲的花瓣如活物般舒展,将那滴血卷进花心,随即渗出一缕幽红的光,顺着她的血脉钻入地底——那是她以血为引,催动的\"火脉逆行\"之术。
\"烧。\"她低喝一声,眼尾泛红。
裴府地库突然传来\"咔\"的脆响。
守库的武师举着火折子凑近寒玉匣,就见封存地心阳髓的玉匣裂了道细缝,内里的阳髓表面竟爬满霉斑,像块发了毛的陈年火腿。
他刚要喊人,地库穹顶突然簌簌落灰,接着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有赤红的火舌从裂缝里钻出来,舔上他的裤脚。
\"救火!救火——\"
水泼上去的瞬间,火势反而暴涨。
灵泉养的火哪是凡水灭得掉的?
赤金火焰裹着热浪席卷地库,三层库房的木梁在火中噼啪作响,连寒玉匣都被烧得滋滋冒白烟。
守卫们连滚带爬往外逃,有人被门槛绊倒,后背刚触到地面,就被火舌舔去了半片衣襟。
叶寒舟就是这时潜进来的。
他披着件烧了半边的黑斗篷,袖中蛊虫嗡鸣,所过之处守卫的眼神逐渐涣散——那是他新制的\"迷心蛊\",能让人把他认作自家同僚。
他穿过火场,在废墟里翻出半块焦黑的阳髓残核,指腹刚触到那东西,袖中突然一震——哑奴缝的追踪蛊在蠕动,带着股倔强的疼,像在提醒他\"别再独自涉险\"。
他低笑一声,反手将蛊虫引向密室方向。
密室的锁是用机关术开的,他数着心跳转动青铜兽首,\"咔嗒\"一声,暗格里掉出封密信。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在信纸上:\"影阁残部愿归顺天罗阁,唯求庇护...苏氏之女有双生血脉,可引动天地火脉,若成,必为大患。\"
叶寒舟捏着信纸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望着地库方向跳动的火光,那里映出个素白的影子——是他的小安,正站在寒庐院中等他。
次日清晨,京城炸开了锅。
裴府的火势到寅时才彻底熄灭,地库塌成一片废墟,偏生火势只烧裴家宅院,隔壁米铺的粮囤连个焦痕都没有。
有早起的菜农说:\"昨夜看见地底冒红莲,火舌卷着风转,跟长了眼睛似的!\"
陈老道拄着拐棍在寒庐门口喊得唾沫横飞:\"此乃天罚!
鬼医夫妇是天定双命,火为刃,水为盾,专斩奸佞!\"围观众人哄然应和,昨日还往寒庐泼脏水的婶子们捧着鸡蛋红枣,挤着要往院里送。
寒庐炼丹房内,苏菱安将阳髓残核投入天火炉。
赤金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炉身\"燃\"字突然崩解,化作无数火星,重新聚成\"炼\"字。
炉壁上浮现出新的纹路,像是百柄刀剑在起舞,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
\"夫君看。\"她转身扑进叶寒舟怀里,发顶还沾着炉灰,眼睛却亮得惊人,\"器成之日,百兵臣服。\"
叶寒舟垂眸吻了吻她发顶,掌心覆上她后腰——那里还留着昨夜祭炼灵泉时的旧伤。
他将密信塞进她手里,低哑的声音裹着温凉的药香:\"他们怕你。\"
苏菱安展开信纸,指尖在\"双生血脉\"四字上轻轻划过。
她抬头望进叶寒舟眼底,那里映着她的笑,像团烧得正旺的火:\"那咱们的第一把刀...该砍向影阁,还是天罗阁?\"
夜再次降临时,苏菱安在灵泉边调息。
古玉贴着心口发烫,她刚要运转灵力安抚,忽然感觉玉面传来剧烈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很远的地方,顺着灵泉空间的脉络,朝她极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