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行苑的日子,对赵钰来说,就是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再吃。
偶尔被福安或韩守成陪着出去逛逛,但大多数时间,他都觉得有些无聊,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林如海什么时候才能忙完来找他。
这一日,他正拿着根小树枝,蹲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戳蚂蚁洞,看着蚂蚁们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觉得甚是有趣。
“王爷,王爷您快起来,地上凉!”福安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又想劝又不敢硬拉。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在行苑大门外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侍卫的喝问声和一道焦急嘶哑的通报声:
“扬州急报!林大人八百里加急文书!求见王爷!”
赵钰还没反应过来,福安和闻声赶来的韩守成却是脸色骤变。
八百里加急!
还是林如海亲自发来的!
扬州出大事了!
“快!快请信使进来!”
韩守成沉声命令,同时快步走到赵钰身边,低声道,“王爷,林大人有紧急消息送到。”
一个嘴唇干裂的信使被侍卫带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从贴身的油布袋里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高高举起,气喘吁吁:“王爷!韩统领!林大人急报!”
韩守成率先接过信,验看火漆无误后,才拆开迅速浏览。
只看了几眼,他的眉头就紧紧锁死,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福安凑过去小声问:“韩统领,出什么事了?”
韩守成将信递给福安,声音低沉:
“汪家等残余盐商,正在疯狂变卖产业,筹集巨量金银,看样子是准备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批私盐交易,然后恐怕就要潜逃或者……鱼死网破了!”
福安倒吸一口凉气,手都有些抖了。
他虽然不懂具体事务,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盐商们这是被逼到绝境,要铤而走险了!这批私盐若是交易成功,不仅之前查抄的成果大打折扣,更会助长他们的气焰,甚至可能让他们卷土重来!
而且他们筹集这么多金银,恐怕不止是为了交易,更是为了收买亡命之徒,林大人的处境岂不是极其危险?
赵钰看着两人难看的脸色,丢开树枝,好奇地走过来:“怎么了?林大人说什么了?他忙完了吗?可以来找我了吗?”他心心念念的还是林如海什么时候来。
韩守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对赵钰解释道:
“王爷,林大人那边遇到了点麻烦。那些坏盐商还不死心,想干最后一票大的。林大人需要集中人手对付他们,暂时还过不来。”
“坏盐商?”赵钰歪着头,想起了在扬州时那些看起来笑眯眯却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人,还有晚上的刺客,
“就是那些晚上吵我睡觉的坏人?他们又要干坏事?”
“正是他们!”韩守成重重点头,“他们想运很多很多的私盐出去卖,破坏朝廷的法度!”
哦豁,反派垂死挣扎,要搞个大的。
赵钰脑子里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
这剧情我熟啊,一般都是主角团关键时刻赶到,一网打尽。不过现在主角是个傻子,带队的是个文官,这咋搞?
赵钰被这思绪弄得有点烦躁,他觉得那些“坏盐商”很讨厌,总是打扰林大人,害得林大人不能来陪他玩。
他不高兴地说:“他们真讨厌!林大人怎么不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韩守成苦笑道:
“王爷,那些盐商狡猾得很,他们这次行动非常隐秘,林大人虽然发现了迹象,但暂时还没摸清他们具体交易的时间、地点。”
“而且他们狗急跳墙,肯定安排了大量人手护卫,强攻硬打,恐怕伤亡巨大,也容易让他们趁乱跑掉。”
信使此时也缓过气来,补充道:
“林大人让小的禀报王爷和韩统领,扬州城内现在暗流涌动,对方眼线极多,官府大规模调动人马必然打草惊蛇。”
“林大人正在暗中布置,但需要时间,也急需外援策应,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外援?韩守成眉头紧锁。他在金陵,手下虽然有些精锐,但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千里迢迢跑去扬州做外援?而且王爷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林大人可还有别的指示?”韩守成追问。
信使压低声音:“林大人说,若是……若是王爷殿下这边,有什么……呃……“奇思妙想”,或可……或可一试。”
他说得有些犹豫,显然也不确定林如海这话具体指什么,只是原话转达。
奇思妙想?特别的力量?
老林这是病急乱投医,指望这傻王爷能创造奇迹?
脑海里的吐槽声响起。
不过话说回来,这傻子的运气和力气,有时候确实挺bug的……
赵钰听得半懂不懂,只捕捉到“坏盐商要跑”、“林大人需要帮忙”这些关键词。
他顿时有种自己的玩具要被坏人抢走的感觉,而且帮了忙,林大人就能快点来陪他了。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瞪得溜圆,挥舞着拳头:“不能让他们跑掉!要帮林大人!打坏人!”
他看向韩守成,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道,“韩统领,你快带人去帮林大人!把那些坏蛋都抓住!”
韩守成哭笑不得:“王爷,臣的职责是护卫您的安全,岂能擅离职守?况且扬州路远,等臣带人赶到,恐怕……”
“我不管!”赵钰犯起倔来,“就要去帮忙!你要是不去,我……我就自己去!”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福安和韩守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拦住他。
“王爷息怒!王爷三思啊!”
“王爷,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现场一片混乱。信使跪在地上,看着这位传闻中的王爷胡闹,也是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赵钰忽然停下挣扎,歪着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大声道:“对了!找大乌龟!找那个……那个……沙帮主!他的船多!跑得快!”
他记得那个漕帮的沙天虎,有很多大船,而且好像很听他的话。
韩守成一怔。漕帮?对啊!漕帮势力遍布运河,船多、人多、消息灵通,若是能调动漕帮的力量,从水路拦截或者配合林大人,确实是最快也是最出其不意的外援!
林大人所说的“特别的力量”,难道是指王爷对漕帮的这份“影响力”?
可以啊傻钰儿,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脑海里的声音表示赞许:
漕帮介入,水路封锁,这倒是条妙计!
看来这傻子王爷的名头倒是挺好使!
不愧是另一个我!
韩守成当机立断,对赵钰道:“王爷英明!臣这就去联系沙帮主!”
他立刻对副手下令,“快!拿我的名帖和王爷的手令,立刻去漕帮金陵分舵,请沙帮主速来行苑议事!要快!”
“是!”副将领命,飞奔而去。
韩守成又对那信使道:“你辛苦一下,立刻休息用饭,然后带几名我们的好手,连夜赶回扬州,将王爷欲调动漕帮助阵的消息密报林大人,请林大人务必稳住局面,等待消息,里应外合!”
“遵命!”信使看到事情有转机,也是精神一振。
赵钰见自己的“主意”被采纳,高兴得眉开眼笑,觉得自己帮了林大人一个大忙,得意洋洋:“哼!看那些坏蛋还怎么跑!”
福安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称奇:
这位小祖宗,平时懵懵懂懂,关键时刻歪打正着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啊!
很快,漕帮帮主沙天虎便急匆匆地赶到了行苑。他听闻雍王殿下紧急召见,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是福是祸。
等到韩守成将扬州情况和王爷的“意思”一说,沙天虎先是一惊,随即心中飞快盘算起来。
这可是进一步向王爷和朝廷表忠心的绝佳机会啊!
若是办好此事,漕帮“转正”之路将更加顺畅。而且打击盐商,对他们漕帮规范运务也有好处。
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放心!韩统领放心!汪家那些杂碎,竟敢负隅顽抗!王爷一声令下,我漕帮上下万余名弟兄,数百条快船,随时听候调遣!保证把他们摁死在运河里!”
赵钰听得似懂非懂,但见沙天虎答应得痛快,便很高兴:“好!大乌龟……呃,沙帮主好!快去打坏人!”
沙天虎:“……”
大乌龟?
韩守成忍住笑,赶紧与沙天虎到一旁详细商议如何调派人手、传递消息、选择伏击地点等具体事宜。
一场由雍王殿下“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借助漕帮力量的跨州府联合打击行动,就在这金陵行苑里,匆忙却高效地拉开了序幕。
扬州急报带来的紧张气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唯有提出“妙计”的赵钰王爷,很快又觉得无聊,继续回去戳他的蚂蚁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