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漕帮小头目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到官船跳板前。
他斜着眼，先是打量着船上的林如海、韩统领，最后目光落在好奇张望的赵钰身上。
嘴角那丝戏谑的笑意更浓了。
“哪位是管事的啊？”他拖长了声音，带着浓重的江湖腔调，
“兄弟们奉命行事，所有船只查验放行，规矩不能坏。还请行个方便？”
话虽说得还算客气，但那姿态，分明没把这钦差官船放在眼里。
林如海脸色铁青。
韩统领手按刀柄，上前一步，冷声道：“此乃钦差大臣官船，奉旨南下公干！尔等是何人，敢拦船查验？速速让开！”
那头目嘿嘿一笑，抱了抱拳，态度却依旧轻慢：
“原来是钦差大人座船，失敬失敬。不过，咱们沙帮主有令，近来水匪闹得凶，为了运河安宁，
别说钦差，就是王爷的船，过了这清江浦，也得照规矩来！兄弟们也是奉命行事，混口饭吃，大人您多担待？”
他一口一个规矩，一口一个沙帮主，显然是有恃无恐。
双方正在僵持。
突然！
异变陡生！
从官船侧后方茂密的芦苇荡中，如同鬼魅般猛地窜出七八条快艇！
每艘艇上都有四五条精悍的汉子，黑布蒙面，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利刃！
一声唿哨！
那些快艇如同离弦之箭，直扑官船！
“水匪！”
“保护大人！保护殿下！”
韩统领瞳孔一缩，厉声大喝！
锵啷啷——！
侍卫们反应极快，瞬间拔刀出鞘，在甲板上结成阵势，弓弩手也迅速就位。
岸上那漕帮小头目和他手下的人也是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一幕。
但是他们非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迅速后退了几步，一副作壁上观、看好戏的架势。
“放箭！”韩统领命令。
嗖嗖嗖！
几支弩箭射出，逼退了冲在最前面的两条匪艇。
但匪艇数量多，速度又快，很快就有两条贴近了官船船舷！
飞爪抛出，扣住船帮！
悍匪们口衔钢刀，顺着绳索就往上爬！
“砍断绳索！拦住他们！”韩统领怒吼，亲自挥刀劈砍。
甲板上顿时陷入混战！
刀剑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水匪显然都是亡命之徒，身手不弱，加之是有备而来，一时间竟压制住了船上的侍卫。
不断有悍匪跳上甲板。
战圈不断扩大。
林如海被几个侍卫拼命护着退向舱房，脸色煞白，又惊又怒。
光天化日，漕帮地盘，竟有水匪敢袭击钦差官船？！
这绝不是巧合！
而此刻。
赵钰还站在主舱门口。
他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外面突然变得很吵。
很多人喊打喊杀。
刀光晃得他眼睛有点花。
一个侍卫为了保护他，被一个冲上来的水匪一刀劈在肩膀上，惨叫一声，鲜血溅了出来。
几滴温热的血，溅到了赵钰的手背上。
赵钰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红色。
愣了一下。
他好像……有点不喜欢这样。
太吵了。
而且，弄脏了他的新衣服。
这时，一个格外凶悍的水匪，似乎是头目，看到了衣着华贵、站在舱门处显得格格不入的赵钰。
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或者富家公子。
眼中凶光一闪，狞笑着挥刀就扑了过来！
“小子！纳命来！”
刀风凌厉！
“殿下小心！”福安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想扑过去挡，却腿软得动弹不得。
林如海远远看到，心胆俱裂：“快救殿下！”
韩统领也被两名匪徒缠住，一时救援不及。
眼看那雪亮的刀锋就要劈到赵钰面前！
赵钰看着那把劈来的刀。
脑子里没想太多。
只是觉得……
这东西晃眼睛。
很讨厌。
于是。
他下意识地。
抬起了手。
不是格挡。
也不是闪避。
就是那……随手一挥。
就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的。
动作轻松写意，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他的手掌，如同后发先至一般。
轻轻地。
拍在了那柄全力劈下的钢刀的刀身侧面。
没有金铁交鸣的刺耳声。
只有一声极其短暂、沉闷的。
“啪！”
像是拍碎了一块脆饼。
然后。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那柄厚背薄刃、百炼精钢打造的腰刀。
从被赵钰手掌拍中的地方开始。
瞬间！
寸寸碎裂！
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过一般！
化作了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片，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那冲过来的水匪头目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刀柄上传来！
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整条右臂咔嚓一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竟是生生被震断了！
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墙壁。
整个人被那股残余的巨力带得原地转了半个圈。
然后。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夹杂着内脏的碎片！
他眼珠暴突，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重重摔在甲板上。
身体抽搐了两下。
再无生息。
死了。
被随手一拍。
不仅震碎了兵器。
还震碎了内脏！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喊杀震天的甲板上。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无论是侍卫，还是水匪。
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还保持着挥手动作的年轻公子。
看着地上那摊金属碎片和迅速蔓延开来的鲜血。
看着那个死状凄惨的水匪头目。
这……这是什么？！
武功？
妖法？
神力？！
赵钰甩了甩手，似乎觉得刚才拍那一下有点硌手。
他皱了皱眉，看着地上死掉的水匪和血迹，更加不高兴了。
“脏死了。”他嘟囔了一句。
然后。
他抬起头。
看着那些还僵在原地的水匪。
觉得他们很吵，很碍眼。
他深吸一口气。
气沉丹田。
单纯觉得有点烦，打忧了他的睡觉，不是，这可是睡觉啊！！！
然后。
他对着那群水匪。
发出一声不满的、带着起床气般的。
低吼：
“吵——死——了——！”
“滚——！”
声音并不算特别炸耳。
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灵魂的沉闷压力！
如同平地惊雷！
又像是远古巨兽的咆哮！
一股无形的声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甲板上的木板微微震颤！
那些水匪首当其冲！
只觉得耳膜如同被钢针狠狠刺穿！
脑袋里嗡的一声！
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
心脏骤停！
气血翻涌！
距离最近的几个水匪，直接眼耳口鼻中都渗出血丝，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稍远一些的，也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站立不稳，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这不是人的声音！
是魔鬼！
是洪荒巨兽！
“鬼啊！”
不知是哪个水匪率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变了调的尖叫。
剩下的水匪瞬间崩溃了。
什么任务，什么赏金，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连滚爬爬，如同见了鬼一般，拼命地跳回自己的快艇，甚至有人慌不择路直接跳进了河里！
仓皇逃窜！
连头都不敢回！
短短几个呼吸间。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水匪。
逃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甲板上一片狼藉。
几具尸体。
一地的碎刀和血迹。
以及。
一群石化般的侍卫。
和远处岸上。
那几个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不住打颤的漕帮中人。
赵钰看着瞬间清净的甲板，满意地点点头。
“这下安静了。”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群嗡嗡叫的苍蝇。
然后。
他转头看向还在发呆的福安。
摸了摸肚子。
“饿了。”
“什么时候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