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贤王临时设立的狼居胥山王庭,此刻的气氛比雁门关前的战场更加凝重。
不再是南下之初那种篝火熊熊并充斥着骄狂与掠夺欲望的氛围,取而代之的而是一种隐隐的焦躁和挥之不去的疑云。
金顶大帐内,左贤王伊稚斜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着铺有完整狼皮的座椅扶手。
他面前站着则是几位核心的万夫长和部落首领,当然包括刚刚从清剿前线被紧急召回的秃噜花。每个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一个月了。”伊稚斜的声音不高,却像闷雷一样在帐内滚动,
“整整一个月,我们八万草原雄鹰,被挡在雁门关那堵破墙下面,寸步难进!儿郎们的血,快要把关前的土地染透了!”
他猛地抬起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秃噜花身上,语气陡然转厉:
“这也就罢了!打仗,总有磕磕绊绊!可现在,连我们的后院都起了火!秃噜花!你告诉本王,那支在你眼皮子底下蹦跶了快半个月,毁了我三个部落,劫了五支运粮队,杀了我近千儿郎的南人军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有多少人?主帅是谁?!”
秃噜花,这个以勇悍着称的匈奴悍将,此刻汗流浃背,古铜色的脸膛涨得发紫。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屈辱和不解:“大王!末将……末将无能!但那支南军,实在……实在邪门啊!”
他抬起头,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后怕:
“他们人数绝对不多,根据各处交战的情况看,最多不会超过五百人!但……但他们行动如鬼魅,毫无规律可言!我们大军合围,他们总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去!我们分兵搜索,他们又突然聚拢起来,咬我们一口就跑!”
“更可怕的是那个领军的南人小将!”秃噜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年纪不大,看衣着像是个贵族子弟,但……但那根本不是人!是长生天派下来的魔神!力大无穷,刀枪难伤!我们最勇敢的武士,在他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有的被他连人带马撞飞,有的被他空手夺下兵器反杀……末将亲眼所见,他一拳就打碎了我们一个百夫长的脑袋!这……这怎么打?”
帐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虽然之前也有零星传闻,但从秃噜花这等悍将口中亲自证实,带来的震撼完全不同。
“五百人?一个魔神般的小将?”伊稚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南朝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李敢麾下有这号人?为何从未听闻?”
一个负责情报的万夫长迟疑地开口:
“大王,据我们在南朝的内应传来的消息,李敢麾下并无如此年轻的骁将。而且……南朝皇帝的儿子,那个据说有些痴傻的九皇子雍王,好像……好像就在北疆军中,担任什么‘监军’……”
“雍王?那个傻子?”伊稚斜先是一愣,随即嗤笑一声,
“绝无可能!一个痴儿,能有这般本事?南朝皇帝再昏聩,也不会派个傻儿子来送死!这定是李敢或者南朝朝廷放出的烟雾,要么是为了扰乱我军心,要么就是为了给那个傻子王爷脸上贴金!”
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南朝一员不为人知的年轻悍将,或许是什么将门秘密培养的杀手锏,被李敢派出来执行这种危险的敌后骚扰任务。
“不管他是谁!”伊稚斜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杀气腾腾,“五百人,就算个个是天兵天将,也翻不了天!秃噜花!”
“末将在!”
“本王再给你调拨一个千人队!凑足三千人!由你全权指挥!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若是还不能将那支南人老鼠,连皮带骨给本王吞掉,你就提头来见!”
伊稚斜下了死命令。后方不稳,严重影响前线军心和物资调配,必须尽快解决。
“末将遵命!”秃噜花咬牙领命,他知道,这是他将功折罪的最后机会。
“另外,”伊稚斜目光阴沉地扫视全场,
“前线攻势不能停!告诉各部,加紧进攻!南朝皇帝软弱,他们的朝廷党争不断,只要我们再施加压力,他们内部自己就会乱起来!雁门关,必破!”
“是!”
会议结束后,伊稚斜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羊皮地图前,目光死死盯着雁门关和后方那片被标注出多次遭遇袭击的区域。
五百人……神秘的年轻悍将……行踪鬼魅……
他反复咀嚼着这些信息,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
这支军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骚扰后方?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他隐隐感觉到,这支突然出现的小股部队,像一根毒刺,不仅扎疼了他的后方,更可能成为一个巨大的变数,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
“查!”伊稚斜对阴影处吩咐道,
“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查清楚那支军队的底细!尤其是那个领军的南人小将,我要知道他的确切身份!”
“是。”阴影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
就在匈奴王庭为这支“幽灵部队”焦头烂额之时,赵钰正带着他的人数却略有补充,因为收拢了一些沿途解救的汉人奴隶和溃兵,队伍直接膨胀到了近五百人。
士气愈发高昂的队伍,潜伏在一处水草丰茂的河谷里休整。
他们刚刚又端掉了一个为匈奴前线提供箭矢的小型作坊,收获了不少成品箭矢和工匠工具。
赵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侍卫长指挥人手清点物资,分发食物,觉得有些无聊。
这些零敲碎打的袭击,虽然每次都有收获,但总觉得不够“痛快”,碰到的匈奴兵也越来越狡猾,往往一触即退,让他有力无处使。
“没意思。”赵钰嘟囔着,“老是这些小鱼小虾,那个秃头花也跑得飞快,都不敢跟我打。”
傻子,人家那是战术回避,谁跟你这怪物硬碰硬啊。
穿越者人格腹诽,但也不得不承认,总这样小打小闹,确实难以对大局产生决定性影响。
得搞个大的……可是搞什么呢?
赵钰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刚刚缴获的那张粗糙的羊皮地图上,上面有一个被特意用朱砂标记出来的、位于他们目前所在河谷西北方向约一百五十里的地点。
旁边用匈奴文写着什么,他看不懂,但那个醒目的标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指着那个点,问旁边一个略通匈奴语的俘虏:
“那里是哪儿?为什么画个红圈圈?”
那匠户凑过来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
“回……回王爷,那里……那里是野狼峪,听说……是匈奴人存放抢来的财宝和重要物资的地方,守备非常森严!”
“野狼峪?”赵钰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之前听周勃提起过。
他眼睛瞬间亮了,“财宝?重要物资?守备森严?那就是有很多厉害的坏蛋守着咯?”
他的脸上露出了找到新玩具般的兴奋笑容。
“好!就去那里!肯定有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