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粮草被劫的消息,像一股阴风,瞬间吹遍了朝堂的每个角落。
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在蔓延,连最坚定的主战派,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正是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压抑氛围中,太子一党看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机会。
东宫密室,烛光摇曳。太子端坐主位,下面围坐着几位核心谋臣和依附于他的官员。
“诸位,时机已到。”太子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一丝兴奋,却又强行压制成忧国忧民的凝重,
“北疆局势糜烂至此,父皇心力交瘁。那个‘雍王为将’的荒谬之议,或许……将成为现实。”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谋士阴恻恻地笑道:
“殿下英明。此乃天赐良机!九皇子痴傻蛮力,若真让他去了北疆,无非两种结果:
其一,胡闹坏事,导致我军大败,届时他必成千古罪人,陛下盛怒之下,其下场可想而知;
其二,他若真走了狗屎运,凭那身蛮力侥幸立了点功劳,但刀剑无眼,战场上流矢飞石,谁又能保证这位‘福星’一定能全身而退呢?”
另一名武将出身的官员粗声道:
“就算他命大回来了,经过战火洗礼,若还是那副傻样,便坐实了难堪大任。若万一……开了窍,懂得争权夺势了,那便是对殿下更大的威胁,届时我们再动手,也更名正言顺!”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眼中寒光一闪:“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促成老九北上,对我们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如今朝廷缺将,国库空虚,父皇又在犹豫,正是需要有人‘深明大义’,推他一把的时候。”
“殿下放心!”众心腹齐声道,“臣等知道该如何做!”
次日朝会,气氛格外沉重。皇帝面色憔悴,听着兵部和户部关于前线困境和后勤困难的奏报,久久不语。
就在一片愁云惨淡中,一位太子派的御史,率先出列,打破了沉默。
他并未直接提赵钰,而是先痛陈北疆危局,将士之苦,社稷之危,说得声情并茂,闻者落泪。
最后,他话锋一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
“陛下!臣知此议僭越,但为国为民,臣不得不言!如今北疆僵局,非寻常将领可破!需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臣听闻……雍王殿下乃天降祥瑞,身负异禀,或能……
或能成为扭转战局之关键!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不拘一格,允王爷北上监军,或……或授予副将之职,以王爷之天威,震慑蛮夷,鼓舞三军!”
他这一开头,如同打开了闸门。立刻又有几名官员出列附和。
“陛下!雍王殿下洪福齐天,在扬州便屡显神异!此正值国难,正当殿下为国效力之时啊!”
“是啊陛下!让王爷去吧!军中将士若知有王爷这等神人坐镇,必定士气大振!”
“陛下,岂不闻‘天命所归’?王爷此时北上,或许正是上苍指引!”
他们言辞恳切,句句不离“社稷”、“将士”、“天威”,把自己包装成一心为公的忠臣,把赵钰捧成了救国救民的唯一希望。
龙椅上,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太子那点算计,在他眼前如同透明。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和愤怒,这是要把他痴傻的儿子往火坑里推!
然而,另一股力量却在拉扯着他。那就是前线不断传来的坏消息,和国库空虚的现实。
这些太子党的话,虽然包藏祸心,但却巧妙地戳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期盼和动摇——万一呢?万一钰儿真的能创造奇迹呢?万一这真是打破僵局的机会呢?
他们……是想借刀杀人啊……
皇帝心中一片冰冷。
只是可这把刀……朕到底该不该用?
主战派中一些不明就里、或者真正被战局逼急了的将领,见有人提议启用雍王,想到扬州那些传说,也觉得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竟然没有出声反对,反而有些犹豫观望。
而真正关心赵钰的人,如林如海,则是心急如焚。林如海立刻出列,高声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王爷心性纯良,不通军事,战场凶险万分,岂是儿戏!此议绝非良策,恐误国误君!”
但他一个人的声音,很快就被太子党们“深明大义”、“为国举贤”的浪潮所淹没。他们甚至反唇相讥,说林如海是舍不得王爷,因私废公。
朝堂之上,俨然形成了一股“强烈要求”雍王北上的舆论压力。
退朝后,皇帝回到御书房,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太子党的表演,林如海的焦急,将领们的沉默,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
戴权小心翼翼地奉上参茶,低声道:“万岁爷,太子殿下和几位大臣在外求见,说是有关于北疆的紧要条陈……”
皇帝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么快就迫不及待来施加压力了?
“让他们进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太子带着几个心腹走进来,行礼后,又是一番慷慨陈词,中心思想依旧是:请父皇以国事为重,让九弟北上。
皇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他看着太子那看似诚恳,眼底却藏不住野心的脸,心中那个天平,在巨大的现实压力和一丝虚幻的希望驱使下,开始缓缓倾斜。
或许……这既是他们的毒计,却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钰儿,朕的痴儿……或许,你真的注定要走这条险路?
皇帝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挥了挥手,让太子等人退下。他需要独自一人,做出这个无比艰难,甚至可能后悔终生的决定。
而东宫里,太子等人则在兴奋地等待着。他们相信,在内外交困的压力下,父皇最终会“顺水推舟”,把那个傻弟弟,送上北疆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