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皇帝看着戴权拟好的封赏谕旨草稿,手指在“双眼花翎”这几个词上点了点,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如海这次,倒是给了朕一个好大的惊喜,也送来了好大一个烫手山芋。”
皇帝像是在对戴权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戴权躬着身子,赔着笑:
“林大人自是能干忠心的,不然万岁爷也不会派他去扬州啃这块硬骨头。如今功成归来,自然该重重褒奖。”
“褒奖是自然。”皇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不过,把他放在什么位置上,倒是让朕有些思量。”
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御案上那本厚厚的、记录着无数官员罪证的副本:
“扬州盐政这个烂摊子,需要能臣去收拾,但更需要…一个让某些人放心的人去坐镇。”
戴权心领神会。林如海这次捅的马蜂窝太大了,若让他继续留在扬州甚至总督两淮,那些名单上还没被清理的、以及他们背后的人,恐怕会寝食难安,反而可能狗急跳墙,不利于稳定。陛下这是既要用他,也要…暂时挪开他。
“户部左侍郎,年前刚好出了缺。”皇帝似不经意地说道,
“钱粮漕运,本就是户部分内之事。让他回京,既显朕酬功之心,也能让他避开眼前扬州的风口浪尖。戴权,你觉得呢?”
戴权心里明镜似的,户部左侍郎,正三品,实权在握,绝对是高升!
陛下这手明升暗调,既酬了功,又平衡了朝局,还能把林如海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使用,可谓一箭三雕。
“万岁爷圣明!林大人精通经济,入主户部,再合适不过!”戴权立刻送上马屁。
“嗯。”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至于钰儿那边……”
他想起奏章里那些语焉不详却又惊世骇俗的描述,还有那小子只知道要姐姐和点心的德性,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就按之前说的赏吧。再告诉林如海,回京的时候,把王爷给朕安安稳稳、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嗻!”
……
扬州钦差行辕。
圣旨到的这天,场面很是隆重。
香案摆起,林如海带着大小官员跪了一地。
宣旨太监尖着嗓子,巴拉巴拉念了一大堆骈四俪六的褒奖之词,什么“忠勤恪慎”、“干练卓异”、“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之类的。
赵钰也被福安按着跪在旁边,听得昏昏欲睡,只勉强听懂最后几句人话:
“……特加封太子少保衔,赏双眼花翎!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俟扬州事毕,即刻返京,擢升户部左侍郎,钦此——!”
“臣,林如海,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如海声音沉稳,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太子少保是荣誉虚衔,但双眼花翎和黄金是实打实的赏赐,更重要的是——户部左侍郎!这可是真正的朝廷中枢要职!陛下果然没有亏待功臣!
“哇!林大人升官啦!”
赵钰听到“黄金千两”,眼睛亮了,比林如海还高兴,扯着林如海的袖子,“黄金!亮晶晶的!是不是可以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林如海:“……”
王爷,重点不是这个啊!
宣旨太监忍着笑,又拿出另一份单子:“雍王殿下接赏——”
赵钰一听有自己的,立刻来了精神,眼巴巴地看着。
“陛下口谕:雍王赵钰,此次南下,伴驾有功,天真烂漫,福泽深厚…嗯…特赐金如意一对,东海明珠一斛,西域灵猿一对…那个…给王爷解闷玩耍…”
就这?
赵钰脑子里那个声音忍不住吐槽。
老子差点把命搭上,就换来俩猴儿?这皇帝老爹抠门得可以啊!
赵钰才不管什么金如意明珠呢,他只听到了“灵猿”!
“猴子?在哪里?会翻跟头吗?快给我看看!”他蹦起来,围着宣旨太监就要猴子。
宣旨太监哭笑不得,赶紧让人把那一对装在精致笼子里的、毛茸茸的小猴子抬上来。
赵钰立刻扑过去,兴奋地叽叽喳喳,把什么封赏都抛到了脑后。
众人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无语。这位王爷,真是……与众不同。
接了圣旨,送了太监。林如海回到书房,看着那身象征殊荣的双眼花翎官服和侍郎的任命谕旨,心潮澎湃。多年外放,终于得以重返京城权力中心,而且还是以如此光彩夺目的方式!
户部左侍郎…掌天下钱粮、户籍、税赋…陛下这是将一副重担交给了我了。
他心中既有壮志得酬的兴奋,也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扬州盐案后续、清理积弊、整顿财政…桩桩件件都是难事。更何况,京城那潭水,比扬州只深不浅啊。
“老师!恭贺老师高升!”
几个心腹幕僚进来,纷纷道喜,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主子高升,他们这些身边人自然也能鸡犬升天。
“皆是陛下恩典,亦是诸位同心协力的结果。”
林如海收敛心神,谦逊了一句,随即正色道,“升迁是喜,但重任在肩。
扬州首尾必须尽快料理干净,账目要清晰,人犯要梳理,后续接任官员也要仔细考量,我等方能安心回京。”
“是!”众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林如海更加忙碌。交接工作千头万绪,他几乎是夙兴夜寐。
赵钰则彻底撒了欢。
有了两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他几乎忘了回京的事,天天琢磨着怎么教猴子说“坏蛋”和“笨蛋”,可惜收效甚微,反而被猴子抢走了好几次点心,气得他哇哇叫,又舍不得真打。
福安一边看着王爷玩猴,一边心里琢磨:
林大人高升回京,王爷肯定也得回去。
这回了京,见了陛下,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光景…还有贾家那边…哎呦,想想就头疼。
这日,林如海终于将大部分事务处理妥当,找来赵钰和福安。
“王爷,扬州的事情差不多了。陛下命我们回京,您看……”林如海试探着问。
赵钰正试图给一只猴子戴帽子,头也不抬:“回京?好呀好呀!回京城外婆家玩!还可以去找剥橘子的姐姐!”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林如海和福安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王爷对回京不抵触。
“既然如此,臣这就安排。三日后,我们便启程回京。”林如海一锤定音。
京城…我林如海回来了!他看着窗外,心中充满了新的期待与挑战。
而赵钰,则开始认真思考,该怎么把这两只总是抢他点心的讨厌猴子一起带回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