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与皇帝抗衡,她也没退缩过。
沈令仪知道这件事挺让墨卿尘为难,此时他正“毒发”期间,墨琨还因他关在牢里。
这个时候,与皇帝对上,绝非最佳时机。
他应该也没打算对付敬国公府吧?
她内心情绪涌动,酸涩无比,“王爷,我已经和离。您交给我的事情,我都会尽心完成。”
墨卿尘拧起了眉头,握在左腕上的右手,倏然一顿,那里系着一块女式旧玉佩。
他抬眸看她,眸色深沉不见底,像一汪寒潭。
他看穿了她在表忠心,可他最不喜欢的,是她只有忠心。
沈令仪又道,“我知道您一直想拉拢敬国公,他在朝中影响力广,于您的大业有益。”
“所以,”他冷声冷语,“你打算退一步,放过柳寂?”
“是。我可以不计较柳寂。但,永昌侯府不行,陈灼不行!”
她猜她这样做,墨卿尘会满意的。
敬国公府同样是辅佐了两位皇帝。
家族子弟都颇有出息。
她记得前世,墨卿尘辅佐墨家旁支幼子登基时,敬国公也出了大力。
柳眉儿后来嫌弃墨卿尘腿有残疾,自己不嫁给墨卿尘,墨卿尘都没有发作敬国公。
可见他对柳眉儿用情至深。
宁愿成全她的幸福,自己孤独终老,庇护她和敬国公府。
长远的不提。
眼下,无论是今朝还是定北侯府,都需要靠着墨卿尘的庇护。
她只能选择退一步,先收拾永昌侯府。
不与敬国公府为敌。
换定北侯府将来的平安。
可她自己说出口,也觉得违心,憋闷委屈。
毕竟那是五条人命。
还有晴晴,她是那样纯真的人,她把碧桃当姐妹。
碧桃的死,她也不知道晴晴会遭受怎样的打击。
她内心的酸涩,翻涌得越来越厉害,她怕自己当着墨卿尘的面就流下泪来。
她赶紧咬着牙说,“还请王爷派个人,让我先见晴晴一面,有些事,我不了解,始终放不下心。”
“五条人命,这笔债该谁还,谁就还!”他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上,“你自觉委屈,是因为你心不明,眼不亮,自以为是。”
很重的一句话,撞得沈令仪心口发颤。
她此时没办法理智地分析。
她强撑的冷静,土崩瓦解。
她慌忙低头,怕泪水流下来。
幸好,墨卿尘没有为难她,他冷声吩咐人将她送出去。
沈令仪低着头走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赶她走。
她知道自己惹怒了他。
还好,他安排的那人带她去了京兆府大牢。
她这次如愿见到了沈若晴。
沈若晴蜷缩在脏污的稻草上。
临出门那身价值千金的软烟罗裙子,被利器撕破了口子。
胳膊上洇出的血迹已呈现出暗红色。
头发也乱了,有几缕碎发贴在耳边。
映出她小脸更加苍白。
沈令仪轻轻叫她,“三妹妹...”
沈若晴瞧见她来了,踉跄着起身,把脸贴在栅栏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大姐姐。”
看见亲人,就更辛酸。
姐妹俩,贴着门说话,不方便。
沈令仪给狱卒一百两银子。
狱卒看了看周围,很是为难地开了门,并小声告诫:“你们快些。”
沈令仪进去,拉着沈若晴不住地看。
“伤在了哪里。”
“大姐姐,我只是伤到胳膊,但那几个护院,全被陈灼打死了...就连碧桃,我的碧桃姐姐,她也没了...她就死在我面前...”
沈令仪拿出带来的伤药,为她轻轻涂药。
那条口子,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胳膊肘。
这还是在护院和碧桃的保护下。
她恨极了陈灼。
沈若晴一声也不喊疼,断续说出今日发生的事。
哽咽个不停。
“碧桃她替我挡了陈灼的剑...若不是她,死的就是我了...”
“她与我一同长大。她待我如亲妹妹。你嫁给傅临舟受了磋磨,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二哥办差也遭人暗算,沈昱受伤,我娘也几次崩溃。这些接连的打击,差点也击溃我。
我从没有承受过这么大的压力,碎裂的时候,都是碧桃和齐妈妈安抚我,第二日我才能重组。”
沈若晴扑在沈令仪怀里哭。
“她胸口的血,流了一地,她都快死了,陈灼还叫他的随从扒她的衣裳,羞辱她。他说,咱们定北侯府的女子都只配给人当妾,丫鬟是,主子也是。”
沈令仪呼吸起伏颇大,咬破了嘴唇。
手下,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他这个人下作,但没想到这么下作。他的随从扒碧桃衣裳的时候,我便忍无可忍,直接动手扇了他一巴掌。”
她一直哭。
沈令仪知道,她此时正为碧桃伤心,也为没能捅死陈灼遗憾。
换成她也一样。
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她也忍不了这种羞辱。
无论是陈灼对家人的羞辱,还是对身边丫鬟的羞辱。
士可欺,不可辱。
定北侯府的人,若是被陈灼就这么侮辱了,便是给那些盯着定北侯府的人,留了缝隙,谁都敢来踩死他们。
自断活路。
沈令仪强忍着没让泪落下来。
她不能软。
现在软了,后面的仗没法打了。
“他是不是还做了更过分的事?”
仅打一巴掌,也不至于关到京兆府。
两个都是侯府的人,定北侯府如今表面上,势头正盛。
京兆府的人也不会不给面子。
宋怀也说,晴晴捅了陈灼。
“我闹起来,引来很多上香的人围观,陈灼更来了劲,他大骂定北侯府...”
她抬眸看了沈令仪一眼,话说得有些磕绊。
沈令仪注意到了。
还以为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叫她慢些说。
“他当众叫嚣,说辱了又如何,大不了叫他的随从,纳了碧桃。”沈若晴边说,边气得唇颤,“他故意的,他根本不拿碧桃的命当命。”
沈若晴从小练武的,虽只是些防身术,但对付陈灼一个人,仍绰绰有余。
陈灼一次次激怒她,她知道众目睽睽下动手,会吃亏。
可她受不了碧桃死了,还要被扒衣服。
她先捅了那个侮辱碧桃的随从。
脱下披风护住碧桃的体面。
起身时,不防备陈灼欺了上来,他言语侮辱,沈若晴被逼之下,这才捅了他。
她捅他时,他的随从都站得远远的。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中计了,钻进了陈灼的圈套。
果然,陈灼的好兄弟柳寂,带来了京兆府的人。
“那个柳寂就是柳眉儿的哥哥,他一定恨极了我在二月二那日,与他妹妹较劲,挡了她妹妹出风头。大姐姐,我...我是不是惹了大祸?”
沈若晴不怕自己死,但她担心,定北侯府同时对上永昌侯府和敬国公府,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