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悠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她脸上青紫交错,嘴角破裂,走路一瘸一拐,裸露的手腕上也是道道淤痕。
她扑到老夫人榻前,哭得撕心裂肺:
“江砚书那个天杀的!他和他娘一起打我!说我们傅家是罪臣之家,说我是丧门星!翠娘那个小贱人仗着肚子里的男胎,都快骑到我头上拉屎了!娘,您派几个人去江家给我撑腰,不然女儿就要被打死了呀!”
可她忘了,她的母亲如今自身难保,连话都说不出。
傅子悠得不到回应,猛地抓住老夫人的胳膊摇晃:
“娘!您说话啊!打小您就不疼我和子衿!如今女儿挨了打,日子过不下去了,您就不管我了吗?听说沈令仪那贱人与我弟弟和离了,您有没有扣下她的嫁妆?那百年山参,您给我一根,让我回去交差...”
“够了!” 一声虚弱的尖斥从门口传来。
秦琬琬脸色惨白,由石妈妈搀扶着站在那儿,她刚刚经历小产,身子正虚,此刻却气得浑身发抖。
“大表姐,府里如今什么光景,你还想着拿东西贴补婆家?别说没有山参,就算有山参,那也是是留着给姑姑吊命的!”
秦琬琬也听说了沈令仪和离的事。
永安伯夫人的位置空出来了。
姑姑又中了风。
她是府中未来的女主人,必须出来理事。
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和身份,很快就能把表哥放出来。
到时候,她的地位会从低贱的姨娘,一跃成为内外皆尊重的伯夫人。
谁也不敢小瞧她。
到时候,她会让淑妃...不,淑嫔只是暂时被降位。
有大哥墨琨在,她们都是富贵命。
“大表姐,你别闹了,先回去吧。眼下,你该好好劝着大姐夫,出力把我表哥给救出来,而不是回娘家告状。”
“你闭嘴!”
傅子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秦琬琬的鼻子骂道:
“都是你这个灾星!扫把星!自从你进了门,我们傅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要不是你撺掇着临舟给沈令仪难堪,她怎会与傅家撕破脸?傅家又怎么会丢了爵位匾额?临舟也不会下狱!
我告诉你秦琬琬,就是你克的我娘病倒,克的我弟入狱,克的我在婆家挨打!你现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不是灾星是什么?!”
这些话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秦琬琬的心口。
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住。
曾几何时,这位姑奶奶对她亲热有加,一口一个“琬琬心肝”,如今却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你血口喷人!”
秦琬琬声音凄楚。
“表哥他是真心爱我!是沈令仪善妒不容人!是你们说只要赶走她,我就能做正妻,伯府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如今出了事,倒全成了我的错?”
“爱你?” 傅子悠刻薄地冷笑,她眼神恍惚,神情忧伤,压低声音,贴紧秦琬琬的耳朵道,
“要不是你有个宫里当娘娘的娘,要不是我娘和临舟看在淑嫔娘娘的面上纵着你,你以为你能在伯府享受这么多年?
结果呢?你那个娘连自身都难保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祸害,灾星!”
“你怎么知道!”
秦琬琬尖叫一声,积压的委屈、恐惧和愤怒彻底爆发,她竟挣脱了石妈妈,扑上去与傅子悠撕打在一起。
“我不是灾星!不是!你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表哥他会回来的,他会明辨是非的!”
一个病弱,一个带伤,两个女人毫无形象地扭打,扯头发,抓脸,咒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旁边的丫鬟拉都拉不开,只能焦急地喊着“秦姨娘”、“大姑奶奶”。
傅子悠一边厮打,一边口不择言地哭喊:“回来?我弟弟谋反大罪,回不来了!我们全都要被你害死了!你这天杀的灾星,你怎么不去死!还让江家去救临舟,江家没把我赶回来,就是看在定北侯府的面子上...”
越想越心惊,不行,她不能被赶回来。
她要去求沈令仪。
沈令仪的弟弟,立了大功,得了皇上好几次封赏。
沈令仪若是肯替她去江家说句话,江老夫人定然不敢难为她的。
说不得,她还能救出临舟。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曾经是傅家的长媳。
越想越觉得合理,又发着狠把秦琬琬揍了一顿。
秦琬琬刚小产没多久,被她压在身下,绝望地哭喊:“姑姑你说句话啊!子衿妹妹!你帮帮我!”
而傅子衿,此刻却只是冷漠地站在门边,看着这场闹剧。
她心心念念的“嫁高门”美梦,随着伯府倒塌已成泡影。
她看着状若疯妇的姐姐和秦琬琬,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心中一片冰凉。
她谁也不想帮,这一切,不都是他们自作自受吗?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贪心,哄着沈令仪好好过日子,如今怎会是这样的下场。
福寿堂内,药味、哭嚎声、咒骂声混杂,乱成一团。
曾经被捧在手心十七年的“珍宝”秦琬琬,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灾星”。
傅子悠在傅家什么都没得到,脸上还被秦琬琬那个贱人抓伤了。
她果真带着丫鬟,来定北侯府求见沈令仪。
想都不用想,连门都没进去。
定北侯府的门房早得了吩咐,“什么江家、傅家,姐姐,咱们定北侯府的大姑娘的姐姐是嘉宁公主,你是哪来的叫花子,还来与大姑娘攀亲,滚滚滚!再敢来,小小老子我打死你!”
傅子悠被羞辱了一顿,推搡出好远,回头淬了一口那小厮,无奈地走远了。
傅子悠被赶走的消息,传到了宁安院。
碧月道:“姑娘,奴婢瞧仔细了,傅子悠走路一瘸一拐,脸上带伤,不时捂住胸口,瞧着肋骨怕是断了。”
沈令仪不作声。
碧月又道,“她哭得恳切,说是想求姑娘去江家做客,替她做主,叫江家别再打她了。”
沈令仪想起了前世。
傅子悠只生了一个女儿,不得江夫人喜欢,江夫人抬的那房妾室,叫什么翠娘的,是个能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