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王确实不能今日死。
既然不能明杀，那便让他从内部腐朽。
而那个现成的‘灾星’，正是最完美的工具。
若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毒死在宫里，他面临的将是朝臣们的猜忌。
珩王接到“福肉”，才没酿成大祸，他的威望正高。
那些珩王党，绝不会息事宁人。
心中安定了，马上做出决断。
“查！严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毒害朕的皇弟，大乾的功臣。”
墨卿尘身旁的宋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恐慌，不停地给墨卿尘用帕子抹去唇边的黑血。
一手用桌案上的盛瓜果的金盆，接着他吐出的血。
才一盏茶功夫，已经接了小半盆。
他心里各种阴暗的念头直往上冒。
奈何王爷早就吩咐过他了。
他此时的恐慌有一半是假的，但有一半，却是真的。
因为，王爷真的吐太多血了。
脸色煞白煞白的，瞧着就吓人。
就算王爷压制了好几日，也不该是这样。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皇上，我家王爷今日只服用了‘福肉’，这福肉并未用完，皇上一查便知。”
这话一出，不止是皇帝变了脸色。
淑妃，墨琨，永昌侯，郭将军等一众大皇子党，全变了脸色。
永昌侯：“放肆！那是福肉，是皇上赏赐的龙食。你敢污蔑皇上，罪不容诛！！”
永昌侯想趁珩王虚弱的时候，借机除掉珩王的心腹宋怀。
宋怀脖子一梗，“永昌侯为何急于灭了臣的口？我们王爷在东疆虽说时常心悸，但谁也不知他是中毒，若不是今日再次中毒，我们王爷便是悄无声息地死了，旁人也只会当他是病重。”
皇帝的目光阴沉沉的。
他不喜墨卿尘，也不喜墨卿尘身边的人。
一个个的都是大彪子！
这个宋怀给他的印象格外深。
宋怀是先帝安排给墨卿尘的，从小跟在他身边，现在是他的副将。
在东疆时，杜戍的人射杀墨卿尘后，就把宋怀和他身边的人也抓了。
严刑拷打。
逼他们签下墨卿尘通敌的认罪书，结果，这些半大的孩子，一个个被打的浑身没一块好肉，受尽了折磨，还是死死咬着牙关。
这个叫宋怀的，居然挣脱了束缚，偷了马，跑去五十里之外的晋王的封地。
他浑身没块好皮，也不知他是怎么坚持跑到的。
请了晋王替他们撑腰，逼着杜戍把人放了。
当时他杀晋王时，墨倾尘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竟然护住了晋王。
皇帝现在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忤逆他的人，都该死。
“我们王爷今日进宫前好好的，用了福肉，便吐了这么半盆子血。为何不能查？”
宋怀少见得横眉怒目，看似质问永昌侯，却是在看着皇帝。
皇帝面色铁青。
这个宋怀，是不顾性命，直接往撕破脸的局面闹。
他是算准了自己爱惜名声，不会明目张胆地杀他们主仆是吗？
他这些话，每个字都在他心中的怒火上蹦。
宋怀还在嚷，“我们王爷离开盛京十年，他渴望回来，因为王爷说，盛京有他的兄长，嫂子，有他的侄子侄女们，这里才是他的家。”
他越说越委屈，快把自己说哭了，“我们王爷从东疆一路回盛京，经历了无数次截杀，这一路上艰难，支撑我们王爷的，就是回家这一个信念。为何他会在自己家中毒？为何在自家，会有人拿代表国运的福肉来毒杀我们王爷？？”
“皇上，为何？？”
他简直逼问到了皇帝脸上。
右相、左相等人简直快吓疯了。
这个宋怀，真是个愣头青。
沈令仪也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宋怀，竟然这么刚吗？
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这关键时刻，是真敢不要命啊！
行！
下回去琅琊街，也给他带份糕点。
皇帝胸口的怒火，烧得更旺，“来人！把这个...”
“皇兄...咳咳..噗！”
墨卿尘才叫了声皇兄，便又吐出几口黑血：
“……不怪宋怀。他是一片忠心，为了臣弟，更是为了皇兄。”
他目光扫过那半盆触目惊心的黑血，声音虚弱却带着威压，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臣弟在宫中吃了‘福肉’便中毒至此，众目睽睽，肉是皇兄亲手所割，又经琨儿之手传递。若皇兄此刻处置我身边人，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皇兄？岂非坐实了……咳咳……那些无端猜忌？”
皇帝一怔，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
是了，真相只掌握在小部分人手中，重要的是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只怕天下人都会猜忌，他要杀墨卿尘。
墨卿尘目光转向永昌侯，虽气若游丝，却字字如刀：
“永昌侯，你百般阻挠皇兄查清真相，是想让皇兄背负毒杀亲弟的万世骂名吗？你……究竟意欲何为？莫非这下毒之事，与你有关？”
永昌侯被这诛心之问，噎得面色涨红：“你……血口喷人！”
他看向郭将军。
郭将军老谋深算，他在观察，没看出端倪时，他不会做出头鸟。
此时，宋怀已经放下金盆，金盆里大半盆的黑血，在金光的映照下，莫名闪着黑红色的光芒。
刺的人心痛。
宋怀捧起那块福肉，直接递给王太医。
王太医看了看，沉吟半晌道，“上面附着着两种毒，一种‘缠心丝’，一种微量‘鹤顶红’。两种毒都是刚下不久，缠心丝下的更晚。”
皇帝沉了脸。
淑妃沉了心。
要死。
鹤顶红是她叫人下的。
但那该死的缠心丝是哪来的？？
这肉居然被二次动了手脚。
人群中有女子轻声道，“这肉是皇上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割的，定然不是皇上。”
是有口无心的沈若晴。
沈令仪赞赏地看她一眼，假装训斥，“皇上英明神武，亲自挑龙头，一心为国，你莫要胡乱攀扯，惹人非议！”
可她的话，反而将“皇上亲手割肉”这件事，再次强调了一遍。
殿中很静，女子们的声音轻柔，所有人都能听个分明。
“那，下毒的还能是谁？”柳眉儿脱口而出。
身旁的郭玉竹拉她一下。
她反应过来，又急急捂住了嘴。
她忙着担心珩王，都浑然忘了这是在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