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议!”
“臣附议!”
“皇上!功臣之后遭此毒手,若不明正典刑,岂不让边关将士寒心?”
“皇上!…”
奏请之声此起彼伏,几乎一面倒。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阴沉如水,目光扫过下方,只见群情激愤的文官,甚至连一些武将也面露不忿之色。
他知道,这盖子,捂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不由怪责起永安伯傅临舟。
明明早已暗示他管好府中之人,莫要生事,谁知还是闹出这般大动静!
他下意识朝殿外看了一圈,并未见到傅临舟的身影,这才想起来,傅临舟担着金吾卫一职,正跟着大皇子去京畿办事。
皇帝重新审视着跪在殿中的沈令仪。
她看起来瘦瘦小小,一身素衣,更衬得整个人单纯无辜,一副乖巧好拿捏的模样。
平心而论,沈昱是在宫宴上丢的,可他没死。
按盛京望族惯常的做法,早该将这等丑事捂在家里自行消化。
偏就是这个看似单纯的沈令仪,不动声色地将事情捅破了天!
定北侯府,竟能培养出这样果敢聪慧的女子?
皇帝觉得不对,定是沈家那位老太君在背后指点。
否则,她怎敢如此决绝,竟以沈锡的赫赫军功和先帝御赐给沈老太君的诰命为赌注,来逼他主持公道!
一股无名火顿时窜起,小小定北侯府,也敢与他作对!
此事若追究下去,淑妃母子必然遭殃。
尤其是在立储的关键期,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挡路!
还有底下这帮蠢材,瞎附议什么!
正欲雷霆盛怒,永昌侯出列了。
“皇上三思!几个小太监都已招认,不过是定北侯府四公子自身顽劣,不习马术,反受惊扰所致。定北侯府嫡女此举,实属小题大做!”
皇帝神色稍缓,还是永昌侯懂得体察圣心。
他知道永昌侯在胡搅蛮缠。
但他此时需要这把刀。
他看了眼沉默的大皇子党,心中的不悦快写到了脸上。
“永昌侯!”
沈令仪蓦然转身,声音不高,却清冷威仪,
“小题大做?我定北侯府满门忠烈,一心为国!我四弟于大年初一宫宴上无故遭人拐骗,是有人蓄意谋害忠良之后,意在挑拨天家与定北侯府的关系!
你此刻站出来百般阻挠,莫非那幕后挑拨之人就是你?其心当诛!”
“如此不臣之心,那么,你也不配立在这大殿之上了。”
安静的朝堂上,顿时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左边队列最前方那人。
那人身形极高,挺拔如松,立于众人之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
一袭黑色绣金线蟒袍,在光影下流转着幽暗冰冷的光泽,华贵至极,也森然至极。
众人见是珩王墨卿尘,又慌忙低头,不敢直视。
这位王爷回京后手段雷霆,谁敢说昔日显赫的墨琨一党被打压至此,没有他的手笔?
“永昌侯果真是靠这张巧嘴爬上来的。”
他目露嘲讽,轻笑着瞥向永昌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声轻笑,如同火星溅入油桶,让永昌侯的怒火轰然炸开。
他不敢直视珩王,只得将一腔邪火撒向沈令仪,他这张老脸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他面子上挂不住:
“放肆!你一介女子擅闯朝堂,还、还拿着这等血污之物,分明是对皇上大不敬!”
他话音刚落,沈令仪便奋力将那身残破的战甲,“呼啦”一声全然展开。
她身形小巧,抱着甚是吃力。
但那战甲上的每一道刀劈剑凿的痕迹,每一个被箭矢洞穿的窟窿,都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尤其是胸口处那个巨大的,血迹发黑的破洞,触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当日战况之惨烈与沈锡的英勇。
斑斑血迹,无一不在证明,定北侯沈锡是在为守护大乾江山而拼死血战!
而此时,定北侯府的世子正为北境大军押送粮草,一路险象环生,至今未归。
定北侯府的四公子,在守卫森严的宫宴上,被拐骗至郊外马球场,险些丧命。
再看眼前的定北侯府大姑娘,自嫁入永安伯府便遭冷遇,被婆母欺凌,大年初一,若不是傅停舟巧合用了她的马车,她更险些命丧妾室毒手……
一时间,殿上不少武将的眼眶已然泛红。
有人低声叹息:“哎,定北侯死得冤啊!”
在这片唏嘘声中,沈令仪目光如炬,指着铠甲上胸前的血窟窿,直刺永昌侯:“若我没记错,当年,正是永昌侯您护送家父遗体回京的。”
永昌侯顿时语塞,此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战无不胜的定北侯沈锡,为何会在回京途中遭遇埋伏,身中毒箭而亡?
那场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如今的幸存者尽数收编于他麾下。
真相究竟如何,唯有永昌侯自己心知肚明。
他怒火中烧,却张口结舌。
沈令仪逼问:“永昌侯,你可敢对着我父亲的这身铠甲发誓,说你问心无愧?!”
“你!”
那身染血战甲的斑驳痕迹和狰狞窟窿,近在咫尺,清晰地倒映在永昌侯瞳孔中。
沈锡昔日披甲驰骋的雄姿猛然闯入脑海,他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嗦着,指着沈令仪:“你敢……”
恼羞成怒之下,他猛地扬起了右手。
然而那手刚扬至半空,一股巨力便狠狠踹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直接踢飞出了大殿!
满朝文武哗然!
出手的,竟是珩王!
宋怀立在左边最后的位置,他偷眼瞧着飞出殿外的永昌侯,拼命压着嘴角。
方才沈大姑娘说什么来着?
那你也不配再立在这大殿之上了。
好嘛!
自家王爷很配合,一脚就给踢出去。
瞧永昌侯这样子,不躺个月余,怕是起不来床了。
他摇摇头,永昌侯自找的。
前段时间永昌侯父子阻拦沈今朝回京,可没少蹦跶,王爷正巧没找到由头收拾他们父子。
这么一来,谁也挑不出毛病。
没踢死他,算他命大。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高!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
他这个弟弟,从来只会给他添堵!
从他出生,便得父皇盛宠,是大乾朝第一个幼年便封王的皇子,比他封王还早。
后来,虽被赶往东疆,但父皇临死都念着他的名字。
凭什么?
墨卿尘声音沉静,却掷地有声:“皇兄!永昌侯此举,意在离间忠臣与君上,其心可诛!此乃构陷忠良,陷皇兄于不义,祸乱朝纲!此獠不除,朝无宁日,国无宁日!”
谁也没想到珩王给永昌侯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
满朝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