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琬眼底涌起复杂的恨意。
她不明白为什么淑妃当年不救活她,却要将她送出宫。
这了这般尴尬的存在。
她不甘心。
她是公主啊,皇帝的女儿啊。
大年初一的宫宴,沈令仪见了她,都要跪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甚至,连与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如今呢。
一切都变了。
沈令仪是主母,而她是妾。
她见了沈令仪要伏低做小,当她的奴婢。
从小她便知道自己是公主,在伯府,她的地位独一无二,连傅子悠和傅子衿,都要让着她。
表哥从小便心悦她,独宠她一个,她也喜欢表哥的好容貌。
本来没打算和表哥有什么的,淑妃娘娘会替她争取更高的门第。
直到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的表哥,告诉她,他要娶定北侯府嫡女沈令仪,她才慌了。
她才觉得,好像属于她的东西,被一个不如她的姑娘抢了。
她在伯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这么多年,怎么能接受她的东西,被别人抢走?
何况定北侯府嫡女,尊贵有地位,出身好,容貌更是比她出众。
她想到表哥要像捧她一样,去捧着别人。
她便急了。
她开始沉不住气,再也没法像以往一样端着。
表哥成亲前一个月的晚上,她抱住了表哥。
也成功得知了表哥的打算。
原来,表哥只是为了自己和伯府的前程,才娶沈令仪。
这让她内心舒服了一点。
可如今,沈令仪让她丢了经营多年的名声,成了低贱的妾,还破天荒入了刑部大牢。
好像,所有的事情,从沈令仪入伯府开始,都在不受控地往下坠。
她的汹涌恨意包裹着她,她必须反击。
她得下狠手,杀了沈令仪。
只有这样,她才能上位,她的孩子才能成为嫡子。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沈令仪呢?本宫...我叫你派人盯着她,她到哪了?”
秦琬琬差点用“本宫”这个自称顺了口,权势真是个好东西,能做常人不能做之事。
淑妃和大皇子说动了皇上,皇上一句话,她便被出来了。
珩王也阻拦不得。
她发誓,一定要恢复身份。
“咱们的人来报,她也进城了。”
“我叫你安排的事,可都妥了?”
石妈妈拍得胸脯哐哐响,“老奴办事,您放心。”
秦琬琬点头,她直挺挺坐了半晌,有些累了,她松了肩膀靠坐在车厢上。
前面到了琅琊街,拐个弯,进了梨花巷,就到永安伯府了。
马车放慢了速度。
有小厮靠上来,轻轻说了句什么。
秦琬琬睁开了眼睛,凶光外露。
她道:“石妈妈,我这次是不是下手狠了些?”
石妈妈一愣,又马上开口,态度坚决:“公主哎,您若不狠,那沈令仪上次能把您弄到牢里,下次就能要您的命。”
秦琬琬的心定了,“对,谁叫她嫁错了人,挡了我踏上云端的路,也挡了我儿子的荣华富贵。我必须干掉她!”
她越想越觉得,这样做,是她唯一的出路。
有些人,天生就不该活着。
活着,也只能成为她的垫脚石。
她给过沈令仪机会了。
这怪不得她。
到了伯府门口,秦琬琬下了马车。
正好看到沈令仪的马车也拐过了梨花巷。
她看清楚了,是沈令仪以前用的伯府里的车夫。
秦琬琬回头,朝她的车夫点头。
车夫看她一眼,从袖口处拔下一根针,狠狠地插进了马屁股里。
随后跳下马车。
那马顿时前蹄扬起,凄厉地嘶鸣一声。
撒开蹄子,向着前面的那辆马车疯狂奔过去。
随后,对面的马车被生生撞出二三十米远。
直到撞到街角那户人家的大石狮子。
发生叮铃桄榔的碎裂声。
马的悲戚嘶鸣,夹杂着人绝望的哭喊。
车碎马翻。
连带着,车内的几个人也滚落出来。
摔得东倒西歪,飞出去很远。
“不好了!永安伯府的马车被人撞碎了!”
门房看到门前的这一幕,喊了一声。
住在这里的,都是勋贵之家,街角那座大宅子,占了整条琅琊街,是前朝某个老王爷的府邸。
老王爷去世之后,后代里没人能撑起门庭,逐渐没落了。
后来后代子孙有人赌钱,输掉了这座宅子。
本来一直空着。
年前,才听说卖了。
听说买主来历不凡。
是个大人物。
就连门房也临危不乱,叫人给管事递消息。
他不乱,但街里很多人家外出拜年才回来,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乱成了一锅粥。
“天爷啊!地上躺那个怎么浑身是血。”
“他的头都扁了,不会是死了吧?”
“哎呀,那是永安伯府的谁呀?”
街角另一端,又驶来一辆马车。
沈令仪遥遥看着前面的一幕。
前面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到她。
她不疾不徐下了马车。
雪地上,全是深可见底的车辙印。
两辆马车相撞,连个缓冲都没有。
她清楚地看见那辆她常用的马车,被摔得四分五裂。
吴氏被甩出车外,正挣扎着爬起来。
而地上那位,浑身缠满绷带的人,正是傅停舟。
他的脑袋,撞到了石狮子上,不知是血,还是脑浆,喷洒了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看样子,是死透了。
触目惊心。
这场景看着非常惨烈。
触目惊心。
沈令仪眼尾扫向秦琬琬,她被石妈妈扶着,脸上还挂着一丝没来得及消失的、残忍而快意的笑。
可那笑容,在她看清地上血泊中的人影时,仿佛被一把冰刀骤然劈碎。
秦琬琬脸上那抹得意的笑,猛地僵住,表情显得无比怪异。
她的瞳孔因极致的震惊缩小,又像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般,疯狂地,死死地盯住地上那具缠满绷带的尸体,以及旁边那个哭嚎的妇人。
“不……不可能……” 一声极轻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气音,从她僵直的唇缝里挤出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全靠石妈妈搀扶的那只手支撑着。
怎么会是三婶和傅停舟?
大脑一片轰鸣,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快意、所有对未来的畅想,在这一刻被眼前血淋淋的现实砸得粉碎。
她不是应该看到沈令仪那个贱人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吗?
她要撞死的人是沈令仪啊!
三房只有傅停舟这一个儿子。
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攥得她几乎窒息。
“怎么会这样?石妈妈,你不是说,你亲眼看到是沈令仪用了这辆马车吗?为什么是他们?”
石妈妈也被这巨变骇得魂飞魄散,胳膊被掐得生疼,一抬眼,正看到沈令仪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她像是找到了替罪羊,尖声道:“是她!一定是那个毒妇搞的鬼!她发现了!她害我们!”
吴氏正抱着傅亭舟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听到石妈妈的尖叫,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缓缓走来的沈令仪。
“沈令仪!是你!是你害死我儿子!”
吴氏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尖叫着就要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