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身边的薛嬷嬷, 则是紧张地扶着老夫人,既怕她气晕过去,又不敢真的对沈令仪动手。
沈令仪站起身,走到那些赏赐前,姿态从容却带着绝对的扞卫意味:
“老夫人,三老夫人,不必再多言。我的东西,谁也别想动一分一毫。皇后娘娘的赏赐,若在我手里没了,改日娘娘问起,我难道说被伯府充了公中了?这话,你们敢去跟皇后娘娘说吗?”
她的话掷地有声,直接抬出了皇后这座最大的靠山,堵得老夫人和三夫人哑口无言,脸色灰败。
“我累了,要休息了。章妈妈,送客!把这些东西都给我仔细抬进库房锁好,没有我的对牌,谁也不准动!”
沈令仪下达了逐客令,转身不再看她们,姿态决绝。
此刻,所有下人婆子都看得出来,老夫人是长辈,但即使她抬出长辈架子,还是被伯夫人压了一截。
无论是伯夫人的嫁妆,还是这些赏赐。
老夫人一丝一毫也拿不走。
老夫人气得眼前发黑,浑身哆嗦,指着沈令仪“你……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最终被嬷嬷们慌慌张张地搀扶了回去,一路上心口疼得直喘粗气,对沈令仪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吴氏更是绝望又不甘,看着那些被抬走的箱子,如同剜心割肉,哭骂着“没天理啊”被丫鬟劝了回去。
廖氏看着这一幕,暗暗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沈令仪的手,叫她保重。
凤栖阁的大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贪婪、怨恨与算计暂时隔绝。
年关将至,皇后赏了沈令仪这么多金银。
她把凤栖阁上下,全都打赏了个遍。
给章嬷嬷赏赐了五颗金瓜子,两身新衣裳,两双鞋。
给青鸢、雪婵、拂冬几个,各赏赐了两颗金瓜子,一身新衣裳,一双鞋。
还有很多点心、瓜果。
沈令仪一直有个愿望,她和傅临舟和离后,看着永安伯府在盛京城中消亡后,便带着章嬷嬷他们回江南老家。
她有很多银子,到时候今朝能独当一面,成了定北侯,她作为今朝的姐姐,在江南一定可以过得很舒适。
想想就令人开心。
再加上要过年了。
喜上加喜。
她命人在凤栖阁,挂满了红灯笼,贴了对联,还剪了彩纸。
还让人准备了很多节礼。
送往定北侯府、珩王府和皇后的坤宁宫。
凤栖阁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凤栖阁之外,却无多少喜庆之气,反因秦琬琬被关入刑部大牢而蒙着一层阴霾。
老夫人亲自把持中馈,焦头烂额地填补着府中的亏空,下人婆子的月例也不知从哪凑。
看向沈令仪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冷厉。
一日,她叫了沈令仪来。
“沈氏,年节下各府走动,开销巨大,府中如今艰难,你既嫁入伯府,便是伯府的人,你的嫁妆……”
老夫人又一次在晨省时旧事重提,话未说尽,意思却明了。
沈令仪端坐着,语气却毫无转圜余地:
“我已经说过多次了,我的嫁妆,是定北侯府给的立身之本。伯府若有难处,你应该去告诉伯爷,但动我嫁妆,于礼不合。”
老夫人气得一噎,却又无法强逼。
她深知这个儿媳看似温婉,实则心志坚定,软硬不吃。
她心中愈发厌恨,若非指望着沈令仪身后定北侯府那点残存的势力和人脉,她早容不下如此忤逆的媳妇。
眼下,却有一桩更要紧的事,她想趁着大年初一,进宫给娘娘们拜年,求见淑妃,想法子救出秦琬琬。
傅临舟已是多次恳求大皇子想办法。
老夫人自己也心急如焚,秦琬琬可是淑妃娘娘的亲生女儿,是伯府未来最大的指望!
只要将她救出,日后她恢复公主身份,伯府何愁不能更上一层楼?
眼下这点亏空又算得了什么?
年节命妇进宫朝贺,正是面见淑妃,商议对策的绝佳时机。
还不会引起怀疑。
她很怕沈令仪已经窥探到了秦琬琬的秘密,想起她先前说过的那句话,她便胆寒。
绝不能让沈令仪跟着去!
她若去了,必定会想方设法在皇后面前阻挠,甚至揭穿她的计策!
腊月二十九,天色未明,老夫人院中却已灯火通明。
她特意唤来沈令仪,皮笑肉不笑地道:
“令仪,今日进宫朝贺,昨夜听你院中的婆子说,你有些咳嗽,今日风雪又大,不如就在府中歇息,莫要进宫受累了吧。”
沈令仪心中冷笑,面上也无半分恭敬:
“多谢老夫人关怀,我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进宫向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请安是礼数,万万不敢缺席。”
老夫人眼神一沉,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就范。
她使了个眼色,身边的薛嬷嬷立刻端上一个热气腾腾的汤婆子。
“老夫人心疼伯夫人,怕夫人风寒未愈,出门冷,特意给夫人准备了汤婆子。”
那嬷嬷将那汤婆子捧到沈令仪面前,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令仪目光微凝。
前世,老夫人就曾在她进宫前借关怀之名,塞给她一个同样的汤婆子。
他们在汤婆子上做了手脚,导致她烫伤了手腕和小腹,无法见人,错失了在重要场合露面的机会。
重生归来,她岂会再中此计?
她并未立刻去接,反而抬眸看向老夫人,笑容温婉关切:“老夫人如此厚爱,儿媳真是受之有愧。老夫人为府中操劳,更是辛苦,天又这样冷,这个汤婆子理应由母亲用才是。”
说着,她竟亲自接过那汤婆子,稳稳当当地递到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吓了一跳,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一仰,脸色骤变:
“放肆!这是给你准备的,给我作甚!”
她反应过大,连旁边的薛嬷嬷脸色都白了白。
沈令仪故作惊讶,手微微一抖,恰到好处地让那汤婆子“失手”摔落在地!
“啪嚓”一声脆响,汤婆子落地,里面装的滚烫的开水溅得满地都是。
“哎呀!”沈令仪掩口低呼,满脸懊恼和惶恐,“手滑了。”
老夫人看着地上狼藉的一片,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脸色青白交错。
她能怎么罚?
难道说因为沈令仪没用那个汤婆子而罚她?
她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无、妨!不过一个汤婆子罢了!既然你不知好赖,那就赶紧收拾好,准备出门!”
“是。”沈令仪应下,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进来,递给沈令仪一张小纸条。
沈令仪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公子已过落霞镇,一切安好,或许年后抵京。”
是弟弟沈今朝的消息!
他快到了!
沈令仪心中一定,将纸条悄无声息地收好。
她抬眼看向正忙着重新整理妆发、脸色阴沉的老夫人,心中冷嗤:你想救秦琬琬?
想踩着定北侯府的尸骨振兴伯府?做梦!
等我弟弟回来,你们的末日就到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
沈令仪语气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终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带着她一同出门,登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宫门之外,命妇云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