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永安伯府的女眷,都要去永昌侯府参加寿宴。
府外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老夫人常用的。
傅子衿和秦琬琬跟随老夫人上了那一辆。
沈令仪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软烟罗裙,裙摆绣着淡雅兰花,显得高雅出尘。
发间一支孔雀蓝鎏金流苏簪,与衣裳相得益彰,衬得她既端庄又明艳,叫人眼前一亮。
她稳步上了自己的马车。
街道拥挤,抵达永昌侯府时,门前车马早已排满整条长街。
入了门,绕过影壁,有小丫头带着人往花园走。
走了不多时,便瞧见了等在前面的沈若晴。
她一见沈令仪就高兴得直挥手:“大姐姐!等了半天还以为你不来,我好一阵失望呢!”
她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意,沈令仪见到自家堂妹,心生欢喜。
她牵住堂妹的手,轻点她的鼻尖笑道:“我不是叫人送信给你,说了要来吗?”
“那我不是等急了嘛!”沈若晴娇声躲闪,又道,“我想大姐姐了嘛!大姐姐今日真好看!”
“小嘴抹蜜了吗?祖母有没有来?”
沈若晴笑笑,以嘴遮唇,悄悄凑近她的耳朵,
“永昌侯府行事张扬狂傲,祖母向来瞧不上,再说,祖母是一品诰命夫人,侯夫人还不够格她老人家亲自来,叫我娘带我来应个景就行了。”
沈令仪想起,前世,自己成了笑柄,定北侯府为了她,没给永昌侯府面子,没人来参加寿宴。
姐妹俩正说话时,一道娇蛮的嗓音插了进来:
“你们两姐妹背着本宫说什么悄悄话?”
沈令仪回头看,不出意外地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眸。
一位华服少女被一众宫人簇拥着,迤逦而来。
所见之人,都跪地问安:“给嘉宁公主请安!”
嘉宁宫主,随意应付,挥手叫人起来。
沈令仪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主动迎上前,拉住她的衣袖,轻轻地摇,像做错事的小孩儿:“嘉宁姐姐,你来了。”
“本宫不来,也见不到你呀!你又不进宫见本宫!”
嘉宁公主伸出食指,学她刚才点沈若晴的样子,在沈令仪额上轻轻一点,
“小没良心的。成个亲还要瞒着我,我和母后知道的时候,你六礼都过完了,想拦都拦不住。”
她语气虽蛮横,话里却句句透着亲昵与关怀。
沈令仪眼中泛起温暖笑意,任由她点着自己额头,软声道:“是我不好,原想着不过是桩小事,不想惊动姐姐和娘娘……谁知还是让你们担心了。”
想想又道,“你成亲那日,母后原本让本宫带人去捧场的,谁知淑妃突然告了母后一状,父皇便罚我与母后,闭门思过,不准本宫出宫。想想都好气。”
皇后娘娘姓崔,与沈令仪的母亲一样出自清河,两人自小便是手帕交。
沈令仪少时经常跟着母亲进宫,嘉宁公主也只比她大三个月。
前世,皇后与嘉宁公主听说她在永安伯府的遭遇,没少为她出头,甚至皇后听说她成亲后的糟心事,还宣老夫人进宫敲打了一番,命她好生对待沈令仪。
老夫人表面应允,背后却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嘉宁公主听说后,几次去永安伯府见沈令仪,但是都被老夫人找借口阻拦,她不太好管伯府的家事。
于是,在永昌侯夫人寿宴这日,她以为沈令仪这个伯夫人会被允许来参加寿宴,特来相见。
沈令仪却未能前来。
嘉宁公主来了,却死在了这一天。
嘉宁公主穿着华服,端庄高贵,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袖子,带着人往前走。
“你这小笨蛋,别怕,今日,本宫替你撑腰!”
“嘉宁姐姐,我没有被欺负到...”
沈令仪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坚定,指尖轻轻攥紧了公主的衣袖,“我不动心不动情,他们算计不到我。”
“还说呢,我在宫里都听说了,什么好人家娶妻,会算计新妇的嫁妆,养妾室?他现在为了姓秦的,要你嫁妆,等你没用了,他就能为了姓秦的,要你的命,把正妻之位给那姓秦的。”
“本宫看看能不能帮你想办法,与他和离!”
沈令仪还没说话,沈若晴的头就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地捧场。
就差连声说,对对对对对了。
沈令仪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望着嘉宁公主和堂妹关切的神情,眼眶微微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嘉宁却以为她还有顾虑,马上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叉腰,“嘶,你听到没有?”
沈令仪的手,马上从袖子上爬到她的胳膊上,牢牢地挽住她,乖乖地对她点头,“我都听嘉宁姐姐的。”
“幸好你不糊涂,你若糊涂,我今日便与你绝交。”
沈令仪声音轻柔却坚定,眼底闪着感激的光芒,“嘉宁姐姐这般为我着想,我心里不知有多暖。”
今日,她一定要阻止悲剧发生,护住嘉宁。
永昌侯夫人的寿宴,就设在花园暖阁里。
前面有小丫鬟引路。
嘉宁拉着沈令仪的手一路过去。
很快,就看到了一座极尽奢华的大花园,搭了暖棚。
腊月天气,暖棚里铺了地笼,温暖如春,满棚的鲜花绽放。
花香怡人。
贵女夫人很多,人比花娇,满园子莺莺燕燕。
永昌侯夫人的寿宴,来的都是盛京城的世家大族,每年都有公子贵女相看成功。
很多贵女,在这一日,比任何时候都花心思打扮自己。
甚至,有人苦练才艺,只等着在寿辰上艳惊四座。
这样好的露脸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为此永宁侯府专门盖了一座八角望月亭,将暖棚安置在望月亭对面。
棚里设置了雅座,抬头就能看到八角望月亭的表演。
沈令仪一行人,刚要进入暖棚。
却被嘉宁公主一把拉住。
她的目光被暖棚旁边的一排木剑吸引了。
她打发走了宫女,“你们别跟着本宫了,本宫要和沈大姑娘说话。”
宫女们有序地退散开,只留两人,远远地跟着她。
她很满意,侧头凑近沈令仪,压低声音道:“永宁侯夫人出身将门,最喜欢看人舞剑,因此每年寿宴,都有各家姑娘为了讨好她,嫁到永昌侯府,苦练剑舞。一会儿本宫替你教训那个秦琬琬。”
沈令仪看穿了她的想法,掩唇微笑,她亲昵地凑近嘉宁公主,好笑地说道:
“佳宁姐姐,你的剑术是宫中的武师亲自教的,京城贵女中,有谁能和你相比?再说了,秦琬琬她还怀着孕,怎么会舞剑?”
嘉宁公主听后蹙眉,一把扔回刚刚拿起的木剑,不悦地跺脚:“哎呀,本宫忘了!”
这边说着话,有人从八角望月亭上缓缓走下,朝这边过来。
沈令仪一眼认出,走在前头的正是秦琬琬,她挽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很好辨认,是永宁侯府的嫡女陈如意,淑妃的娘家侄女,人称如意郡主。
因着秦琬琬救过淑妃的缘故,她向来和秦琬琬交好。
沈令仪看着二人,二人眉眼有些相像,就是不知陈家知不知道秦琬琬的身份。
她知道秦琬琬要在今天生事,不愿嘉宁公主再次涉险,便拉了她想进暖棚。
那边陈如意却已瞧见她们,高声喝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