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二孙子是冯妈妈经常念叨的小驹,十六岁,从小爱武,练了一身好功夫,人狠话不多。
沈令仪也是见过的。
她点了头。
冯管事下去叫人。
沈若晴见她往书桌走去,机灵地替她研墨。
沈令仪提笔写信,再三思虑,生怕有漏掉的地方。
越是用心凝神,越是忙中出错。
写字的毛笔太久没用,笔头经不住力度,竟掉落下来。
墨迹溅得整张纸都是。
一张快写好的信,就这样被毁了。
沈令仪脸色瞬间白了一瞬,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想到不好的事,手也抖动起来。
沈若晴见状,主动将笔从她手中抽离,她余光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不受控地打着颤,却喊不出声响。
沈令仪稍加调整,很快便从笔架上拿了另一支笔,重新铺纸。
这次,她憋着一股劲,终于写成。
刚折好,装进信封。
冯管事在廊下禀道:“大姑娘,冯驹来了。”
沈令仪提醒沈若晴坐好,冲外面道:“进来。”
外面进来个高瘦的少年,他进来便站在距离书桌不远的地方等候吩咐,眼睛不乱瞟。
是个稳重的。
沈令仪将信用火漆封了口,把信交给冯驹,“今朝此时应该快走到郴州地界了,你快马加鞭赶过去,把这封信交给他,让他速速做好准备。”
冯驹接过信,郑重地揣到怀里,“大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马上启程,一刻也别耽误。另外,这封信万万不能让旁人拿到。”
冯驹点头,退了下去。
沈若晴这才缓过一口气,她依然苍白着脸,“大姐姐,那些人为什么要害我们沈家,害二哥哥?”
沈令仪陷入沉思。
真相,究竟是什么,就快要揭开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沈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又手握北境的兵权,从祖上开始,就一直驻扎在北境。
如今又逢立储的关键时期。
不知多少人盯上了沈家这块肥肉。
沈若晴道:“希望这封信,能叫二哥哥避免祸事。”
“按照冯驹的脚力,他快马加鞭跑到郴州附近,需要三四日,到时候今朝收到信,了解了情况,他那么聪慧,该杀的杀,该抓的抓,定能破局。”
她其实也很担心。
但她不想吓着沈若晴。
说的都是安慰之言。
前世,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还没有嫁到永安伯府。
她得知沈今朝接到差事的时候,还曾遗憾,今朝不能背自己上花轿。
不能给自己送嫁。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想到,他送弟弟离开家门的那一刻,弟弟就再也没能回来过,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其实她想想,傅临舟这个人做事挺老谋深算的。
他先是谋算着娶了自己。
然后,成了沈家的女婿之后,再趁机提出,让二叔帮他进入军中。
有了军中的筹码,他就有了与大皇子谈判的条件。
大皇子出人,他出力,到他熟悉的郴州地段布局。
目标就是沈今朝。
因为只有沈今朝死了,他才能顺理成章接手沈家兵权。
到这里就说得通了。
他谋算的,从来都不只有她的嫁妆,而是沈家的兵权。
今生只要她活着,就必不会让傅临舟的计划得逞。
前世今朝出事之后,她还是查出了一些东西的,所以那天晚上,她在傅临舟的背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把柄。
又提前给二叔写信,阻止傅临舟再进入军中。
今日,又让冯驹给今朝送去了信。
做了这么多,她还是有些不安。
有些地方,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合理。
今朝是跟着父亲在军中长大的。
傅临舟虽算个武将,但他最多只是负责盛京和皇宫的保卫,是只小隼。
而今朝虽年龄小,但却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他是真正的雄鹰。
傅临舟有这么大能力算计今朝吗?
沈令仪一抬眸,发现沈若晴又坐不住了,有些急躁地原地踱着步子。
她知道今日自己透露的消息太多,吓到她了。
于是沈令仪走过去,按住沈若晴的肩膀,强制她停下来,“别担心了,你二哥哥从小跟着你大伯父在军中长大,这些事情他全可应付,他一定会避免祸事的。”
沈若晴一下子反握住沈令仪的手:“大姐姐,我想到姓傅的对沈家和你做的事,我现在就想去杀了他!”
沈令仪惊了一大跳,她知道沈若晴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这个二妹妹,从小性子就野,经常跟在沈今朝身后,偷偷避开二婶和嬷嬷,跟着武师傅练功。
她身上是有点功夫的。
这有点危险。
“晴晴,傅临舟是朝廷命官,杀他需要皇命。如果能一刀宰了他,不会给沈家带来祸乱,我早就一刀宰了他!”
话说完了,她眼瞧着沈若晴的小肩膀耷拉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晴晴,我们需要时机,甚至需要和更有权势的人合作,才能名正言顺杀了他。”
“对,大姐姐说得对,更有权势的人...要不我们去求皇后娘娘帮我们吧,她是大伯母的手帕交...”
沈若晴说的没错,皇后娘娘与母亲,同出自清河,是自小的手帕交。
可,皇后娘娘处境不比她好多少。
她没能生下皇子,只得了一个嘉宁公主。
因此,她被淑妃母子压了一头。
在皇上面前,也不太得脸。
最后,皇后被淑妃毒杀。
嘉宁,被从凤阳宫的假山推下来,摔伤了脑子,变傻了,下场凄惨。
但就是这样,前世,皇后娘娘也帮过她。
这份人情,她记得,她会还。
说到淑妃,她想起来了。
淑妃有心疾。
每年都要服无极真人的丹药保养。
她成亲之后,秦琬琬很快又第二次救了淑妃的命。
她觉得有些太巧了。
怎么淑妃两次有危险,全被秦琬琬赶上了?
“有比皇后娘娘更合适的人选。”
沈令仪带着沈若晴,返回祖母的福荣堂。
好好陪祖母和二婶吃了午膳,又排兵布阵,重新叫冯弓做了定北侯府的布防。
定北侯府的侍卫,全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老侯爷隐退之后,跟着他来到府里的,大约有百来人。
沈老夫人觉得既然和傅家撕破了脸,也没必要再给傅家留脸面。
便叫冯弓挑了十个身手好的,给了沈令仪。
既保护她的安全,又方便她放开手脚做事。
领头的是个四十岁的年轻人,人称叶老三。
离开定北侯府时,已是申时末,马车拐向永安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