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众人回神,墨卿尘继续道:“皇兄,王御史所言极是。此案已非寻常小儿走失或意外惊马,更关乎朝廷法度、皇兄圣誉、天下军心民心。
臣弟奏请,此案不应草草了结,当移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公开彻查!
唯有水落石出,严惩元凶,方能彰显陛下公正圣明,安抚天下悠悠众口!”
朝堂之上,附议之声再次鼎沸。
朝堂上又是一片附议声。
季家有人站了出来,是季家三房的季璃。
“听闻三个太监中有一人乃香嫔宫中内侍栓子,经查实,是淑妃娘娘移花接木,栽赃陷害香嫔娘娘!”
季家和香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哥大嫂交待了,淑妃拿他们季家做筏子,想让季家顶包。
他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还不如站队珩王,直接和大皇子一党撕破脸!
再说,他没做官时,也曾是纨绔,和墨瑾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对方是什么人,彼此早就心照不宣。
撇开这一层不谈,他也瞧不上永安伯府的做派。
如今,他亲眼瞧见了沈大姑娘的为人和气节,他很是叹服。
沈家乃忠烈之家,他宁愿站在正义的一方。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面“帝王之怒”。
“岂有此理!竟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戕害忠良之后,蒙蔽圣听!京兆府尹玩忽职守,着即革职查办!”
他顿了顿,声音冰寒刺骨:“此案,依珩王所奏,移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给朕彻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一道口谕也传至淑妃宫中。
“淑妃娘娘涉嫌牵连沈家四公子惊马一案,着降为嫔,夺协理六宫之权。即日起于宫中禁足,无旨不得出,静候调查!”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淑妃接到口谕,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死,手中的玉如意“啪嚓”一声摔得粉碎。
她脸色煞白如纸,踉跄一步,重重跌坐在软榻上。
片刻,便将手边的茶盏砸落在地!
降为嫔?
还夺了她掌控十余年的六宫之权?
沈家那个孩子又没死!
皇上为何处置得这样重?
到底怎么回事??
自生下大皇子,陛下便赐她协理六宫之权,多年来她在后宫早已一家独大,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
陛下甚至曾许诺,待皇儿立为太子,便晋她为贵妃!
她何曾将那个摆设般的皇后放在眼里?
只要她的儿子登基,她便是太后!
谁知,一夕之间,竟从云端跌落。
虽未挪宫,却颜面尽失。
这道旨意将晓谕六宫,她从手握大权的风光淑妃,顷刻间成了六宫的笑柄。
淑嫔??
笑话!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一向蔑视的皇后,竟重掌六宫权柄,受众人拜服!
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倒霉的?!
仿佛是从秦琬琬入狱,她日夜难安,日日想着将她从牢里救出来开始的。
她又想起了宫中那些传言,秦琬琬是个灾星,谁沾上谁倒霉!
真是如此吗?
仔细想想,她好像是从送走秦琬琬开始,便由嫔升到了妃位,协理六宫。
她的心乱了!
不不,难道是沈令仪那个贱人?
她有这样好的算计?
皇后又参与了多少?
若不是她,她们母子三人,何至如此惨?
淑妃气血翻涌!
而香嫔宫中,同样接到了旨意。
虽未禁足,却被申饬管教宫人不力,罚抄宫规百遍。
香嫔听完旨意,先是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最后竟是释然一笑。
这次,她不用替淑妃背锅了。
不,是淑嫔。
高高在上的淑妃,和自己位份相同!
真是令人痛快!
可,如果不是皇后和沈令仪帮她,后半辈子,等着她的将是阴冷潮湿的冷宫。
想起冷宫的光景,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进了冷宫,甚至,还会等来淑嫔的灭口。
而她的六皇子,再无人相护。
不久的将来,也一定会像宫里其他孩子一样,莫名其妙“病故”。
她笑着流泪。
抄宫规算什么,这是劫后余生。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只要她和孩子平安。
她不怕自己没有未来。
因为皇后,没有嫡子。
试想,皇后会扶持谁呢?
她要忍。
她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为了六皇子,她必须抓住皇后这根救命稻草。
对,还有定北侯府,她要告诉娘家大嫂,让大嫂和定北侯府结交。
常带着侄子去看望沈昱。
定北侯府能出大姑娘这等人物,绝不简单!
御书房内,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皇帝眉宇间的阴霾。
他指节叩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声响,心中那股被臣子与亲王联手逼迫的郁气,久久不散。
沈令仪一身素服,手捧沈锡的铠甲和沈老太君的一品诰命服,身形笔直跪在殿前的模样,更令他烦躁。
她的举动,让他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难受。
令他不安。
皇后端着一盏温热的羹汤,悄无声息地进来,她拿回了协理六宫之权,威仪更甚,进出御书房,无人敢拦。
她的身后跟着眼睛微红,神色焦急的嘉宁公主。
“皇上,朝事再繁重,也当顾惜龙体。”皇后将羹汤轻轻放下,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嘉宁公主立刻跪伏在地,带着哭腔:“父皇!您要为沈家做主,更要为天下人做主啊!”
皇帝蹙眉,不耐地扫了她一眼:“朝堂之事,已有决断,你一个公主,掺和什么?”
“儿臣绝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皇您啊!”
皇帝抬眼,凝视嘉宁。
嘉宁抬起头,泪珠滚落,“令仪是儿臣的救命恩人!若非她,儿臣早已命丧永昌侯府!如今她失去了父亲,幼弟险死还生,若朝廷再无表示,天下人将如何看父皇?如何看我们天家?岂非要说我们刻薄寡恩,鸟尽弓藏!父皇的名声岂不是被毁了?”
嘉宁非常清楚父皇最看重什么。
他重男轻女,向来不在意自己这个嫡出的公主。
他只在意自己的名声。
皇后适时接话,语气平缓却字字千钧:“陛下,嘉宁话虽直率,却并非全无道理。今日朝堂之上,珩王与众臣逼宫是不假,但根源,仍是有人戕害忠良之后,触了众怒。如今三司会审是‘罚’,但‘赏’若跟不上,人心便稳不住。”
皇帝更烦躁了。
“那就赐定北侯府些金银吧。”
皇后不动声色向前一步,目光沉静地看着皇帝:“定北侯府这次受的委屈属实过大了,盛京舆论已沸,北境军心浮动。
沈家需要的不是金银,而是一个态度,一个陛下依旧信赖、倚重沈家的态度。
沈昱那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赏其生母阮氏一个诰命,于礼制相符,于情理相通,正是最好的安抚。
再者,世子今朝承袭爵位本是理所应当,何不借此机会明朗化?
既可安定北侯府上下之心,亦可示天下以陛下公允仁厚,彻底堵住那悠悠众口。
此举,非为定北侯府,实为稳固陛下您的江山社稷。”
皇帝沉默着,面色变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