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雨林的夜晚,湿热粘稠,蚊蚋成群。
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几座巨大的竹棚依山而建,里面灯火通明,机器轰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溶剂味。
这里便是“昆沙”集团一个重要的移动加工厂。
祁同伟光着膀子,汗水混着污渍在他精悍的脊背上流淌。他和其他几个马仔正费力地将一袋袋原料扛进棚内。
祁同伟的目光看似麻木,却像精密扫描仪一样记录着一切:保安的站位、换岗时间、岗哨观察的死角、以及那个所有监工手套上都绣着的金色闪电标志。
机会出现在一次搬运途中。一个马仔脚下一滑,整袋原料眼看要翻倒。
祁同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挽救”,却在身体遮挡的瞬间,用极快的手法将地上那只因汗湿被监工脱下的、绣着闪电标志的手套塞进了自己松垮的裤腰里。
深夜,在臭气熏天的简易厕所里,祁同伟反锁隔间。迅速掏出纸和笔,在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凭借触感和记忆,将手套和上面标志的所有细节完整的描绘下来。
整个过程,祁同伟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任何一点异响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刚藏好素描画,疤面粗鲁的拍门声就响了起来:“疯狗!死里面了?出来!‘老师’要见你,有批要紧货要运去省城‘金樽’会所,点名让你跟着学学眼!”
祁同伟摇摇晃晃站起来,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狞笑:\"疤面哥,大半夜的见什么'老师'?老子正要去找个娘们爽爽!\"
穿过几道暗门,来到一处隐蔽山洞,但是里面的人却让祁同伟大吃一惊。
因为里面的这个人,祁同伟这段时间以来见过他三次,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基地里的杂役:
这个名叫老李,干过苦力、厨子、电工的男人,此时正擦着手上的油污。
当他抬起头时,戴着金丝眼镜的双眼,没有了之前祁同伟见过他时那种猥琐和卑微,目光锐利如鹰。
\"疯狗,这半个月我一直在看着你。老师\"的声音冰冷,\"你在配电房故意不说电路问题,在食堂偷换好肉给病号,搬运原料时多记三百斤账...\"
祁同伟心里巨震,这些细节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他梗着脖子,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是又怎样?老子高兴!\"
\"很好,够贪婪。老师\"突然掏出手枪推上膛,\"最后一个考验。山洞里关着个条子的卧底,去,毙了他。\"
山洞深处,煤油灯的火焰在潮湿空气中明明灭灭,将岩壁上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像极了这暗无天日里扭曲的人心。
祁同伟接过“老师”递来的手枪,指尖刚触到金属枪身,便被那彻骨的冰凉激得指尖微蜷——这触感他太熟悉,是生死场里最可靠的伙伴,也是最残忍的判官。
他没有立刻举枪,反而缓步绕到被粗麻绳绑在木椅上的“卧底”面前,蹲下身来。
粗糙的手掌突然扣住对方的下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硬生生将那人低垂的头颅抬起。
涣散的瞳孔里映不出半点清明,只有被毒瘾啃噬后的空洞,而当光线落在对方牙龈上时,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冰毒烧的?”
祁同伟松开对方的下巴,转而抓起那双不停颤抖的手,指尖在指甲缝里的污垢上轻轻一刮,碎屑落在地上,“条子可不会让自己烂成这样。”
话虽如此,他眼底却无半分松懈,真正的卧底有时候为了获取毒贩的信任,也会被迫吸毒。或者被擒后遭对方毒刑逼迫,也有可能落下这般狼狈模样。
这层生理细节的破绽,不过是试探的开始。
祁同伟站起身,看似要结束审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着不远处“老师”的动静,将对方金丝眼镜后的每一丝神情变化都纳入眼底。
突然,祁同伟俯身贴近“卧底”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裹着蛊惑人心的狂热,像毒蛇吐信般钻进对方耳中:
“兄弟,咱们做笔交易如何?”祁同伟指尖在对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语气里满是引诱,“联手做掉‘老师’,你拿他的人头回警局领功,我接手这满山的生意。往后黑白两道,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卧底”的眼睛:
若是真卧底,此刻眼底该燃起警惕的火焰,或是藏着对毒枭的刻骨恨意。
可祁同伟看到的,只有毒瘾发作时特有的贪婪与渴望,那是被欲望吞噬后,连伪装都顾不上的本能反应。
“老师”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带着几分玩味:“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祁同伟缓缓转身,枪口却依旧稳稳指着那假卧底的太阳穴,没有半分偏移:“从他做白日梦开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真正的战士,心里装的是任务与信仰,不会做这种瓜分黑产的美梦。”
“老师”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带着几分诡异的赞许:“你是个嗜血又癫狂的刀。”
“不怕我噬主?”祁同伟反问,手指轻轻扣在扳机上,指腹感受着扳机的张力。
“老师”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变冷,寒光乍现:“我的代号之所以叫老师,是因为学生若能超越老师,才是最好的传承。可惜,目前还没有出师的学生。”
这句话落音的瞬间,祁同伟脸上的冷硬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淳朴的天真笑容,仿佛刚才那个眼神狠厉的毒枭只是错觉。
祁同伟转向“老师”,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晚饭该煮什么,连声音都软了几分:“老师,这个教学道具没用了是吧?”
不等“老师”回应,“砰”的一声枪响突然在山洞里炸开,震得岩壁上的水珠簌簌落下。
祁同伟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假卧底一眼,手腕稳如磐石,只有枪口冒出的缕缕青烟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木椅上的人脑袋猛地向一侧歪去,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浸透了粗布衣衫,瞬间没了声息。
火药味迅速弥漫开来,与山洞里的霉味、汗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祁同伟缓缓转过身,脸上的天真笑容还未褪去,眼底却已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专注。
而“老师”的脸上,没有丝毫愤怒或震惊,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那是工匠看到亲手打造的利器超出预期时的欣赏,是猎手发现猎物比想象中更凶猛时的欣慰,诡异得令人心悸。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笑容都挂在脸上,空气却紧绷得像拉到极致的弓弦,稍有不慎便会断裂。
“老师”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满足感,像是在评价一件稀世珍宝:“疯狗,你果然是一把好刀……一把锋利得能伤主,但也绝对能撕碎敌人的好刀。”
祁同伟慢慢收起笑容,手指在枪身侧面轻轻划过,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刀好不好,得看握在谁手里,怎么用。老师,您说呢?”
山洞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煤油灯的火焰还在轻轻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一个挺拔如松,一个沉稳如石,却都藏着能将彼此吞噬的暗涌。
过了不知道多久,“老师”缓缓走近,满意地点点头:“有野心,是好事。但记住,下次,把你的宏图大计,放在心里,等我问你的时候再说。”
他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现在,你真正算是自己人了。明天,跟我去验一批真正的‘大货’。”
至此,祁同伟以一种远超简单“忠诚”的、极度危险且难以掌控的“狂徒+野心家”形象,成功打入了最核心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