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老师家见到侯亮平两天过,已经过去了10多天,这期间祁同伟工作繁忙,根本没见到过侯亮平,摘苹果的承诺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祁同伟攥着本厚厚的《基层纠纷调解案例集》往高老师家走,封面边角被手指磨得发毛,里面夹着的吕州乡欠薪案工人签字单、林城村土地承包合同复印件,都是他上周跑了两趟派出所,软磨硬泡才借来的,连纸页边缘都仔细贴了透明胶,怕磨坏了。
刚拐进家属院巷子,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同伟师兄!等等我!”
祁同伟回头,看见侯亮平拎着个蓝布兜快步跑过来,与之前的见面时的装扮相比,今天的侯亮平穿着的显得更加的朴素。
一件洗得软塌的浅灰衬衫,领口没像上次那样熨得笔挺,额前垂着几缕碎发,手里的布兜还往下坠,显然装了东西。
跑到跟前,侯亮平先擦了擦额角的汗,把布兜往祁同伟手里递:“师兄,这是我妈从老家带来的小番茄,刚摘的,还新鲜,你和陆则师兄尝尝。”
布兜打开,里面的小番茄红得发亮,还带着点水珠。
没等祁同伟开口,侯亮平就先低下声,语气带着点刻意的愧疚:
“师兄,上次齐家村摘苹果的事,我得跟你道歉。那阵子刚报到,总觉得基层的活又累又‘土’,怕脏了衣服,就找借口没去。
现在想想特别后悔,我这几天帮芳芳补数学,听高老师天天说你跑派出所借材料、蹲田埂跟老乡聊纠纷,才知道那些‘土活’里藏着真东西,我之前真是太无知了。”
他说这话时,头微微低着,眼神瞟向祁同伟手里的案例集,手指还不自觉地捻着布兜边缘,一副“真心反省”的模样。
祁同伟本就不是记仇的人,见他主动认错还带了东西,立马摆手:
“嗨,多大点事!你刚入学不懂基层的好,以后想了解,跟我说,我带你去村里看看,老乡们可热情了。”
“真的?那太谢谢师兄了!”侯亮平眼睛瞬间亮了,赶紧凑过来,盯着案例集的封面,语气更热络
“这就是你加了林城村土地承包案的本子吧?我听高老师说,里面还有村民签的承包合同复印件,能不能让我翻翻?我这几天总听高老师说‘实务比理论重要’,也想学着怎么从案例里找政策依据。”
祁同伟没多想,直接把案例集递过去:
“你看吧,小心点翻,里面的复印件都是借的,得还。吕州乡那起欠薪案,工人签的确认单特别关键,我找了三个老工人核对时间,才把案情捋顺,比课本上的例子实在多了。”
侯亮平接过案例集,指尖在“工人确认单”那页顿了两秒,纸上的签名歪歪扭扭,还按了红手印,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种“土得掉渣”的东西,也值得这么当宝贝?
但脸上还是装出认真的样子,一页页翻着,嘴里还不停夸:“师兄你太细心了!连老乡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了,我以后得跟你学这种踏实劲儿。”
两人并肩往高老师家走,侯亮平一路没停地“表决心”:
“之前我总觉得京城的内部案例才厉害,现在才明白,没有基层实务,再牛的理论也是空架子。
师兄你跑两趟派出所借材料,比我在家啃十天书都有用,以后筹备会要是有啥杂活,你尽管喊我,我肯定好好干。”
到了高老师家,院门虚掩着,能听见院子里吴惠芬择菜的动静。
推开门,吴惠芬正蹲在石桌旁择小白菜,看见两人进来,立马笑着站起来:
“同伟、亮平来啦?快坐!石桌上刚晾了绿豆汤,渴了先喝点。
亮平这孩子,这阵子天天来帮芳芳补数学,一道大题能讲三遍,直到芳芳懂了才停,昨天芳芳还跟我说‘侯师兄讲题比学校老师清楚’呢!”
侯亮平赶紧走过去,从吴惠芬手里接过菜篮,动作麻利地蹲下来择菜:“师母您别夸我了,芳芳聪明,一点就透,我就是多讲了两句。再说了,能帮您干点活,我也高兴,总比在家闲着强。”
祁同伟注意到,侯亮平择菜时特意把黄叶都挑出来,摆得整整齐齐,看着就勤快。
正说着,高芳芳扎着羊角辫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本数学练习册,举到侯亮平面前:“侯师兄!你昨天给我讲的那道二次函数题,我今天在学校做对了!老师还夸我呢!”
“真的?芳芳太厉害了!”侯亮平立马放下菜篮,接过练习册翻了翻,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糖递给她,“这是奖励你的,下次遇到难题还找我,保证给你讲明白。”
高芳芳接过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黏在侯亮平身边不肯走。
这时,高育良从书房出来,手里捏着支铱金钢笔,看见院子里的场景,笑着点头:
“亮平能沉下心帮芳芳,还能反省自己的不足,不错。同伟,把你的案例集给我看看,咱们聊聊下午研讨会筹备会的事,嘉宾邀请得再确认下。”
祁同伟刚把案例集递过去,侯亮平就赶紧站起身,往前凑了半步,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期待:
“高老师,下午的筹备会,我能不能旁听呀?就坐在旁边听听,学学怎么把基层案例整理成学术材料,以后要是同伟师兄忙不过来,我还能帮着整理整理资料,打打下手。”
他说这话时,眼神瞟了眼高育良手里的案例集,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能混进筹备会,就能接触到嘉宾名单、材料定稿这些核心事,到时候在高老师面前露个脸,进学生会、拿学术资源还不是手到擒来?
高育良刚要点头,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原来是陆则提着一摞《土地管理法实施条例》汇编走进来。
蓝色封皮的本子整整齐齐,还夹着张便签,上面写着“林城村土地案需核对条款”。
陆则把汇编放在石桌上,目光扫过侯亮平,语气平静又中肯:
“高老师,刚去资料室借的条例,林城村的土地承包案涉及1983年的补充细则,得跟案例里的承包合同对应上,免得政策依据出错。
亮平想旁听也挺好,不过筹备会要整理的案例材料太多,同伟一个人标来源、核条款,肯定忙不过来,亮平要是愿意,正好跟着同伟做基础协助:
比如给每个案例复印件标上派出所名称、借阅日期,再把对应的政策条款一条一条贴在案例旁边,这些都是实务的基础,学扎实了,以后整理材料也不会出错。”
这话一出,侯亮平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他想的是“旁听混脸熟”,可不是做“标日期、贴条款”的杂活!
这些活又繁琐又没技术含量,别说接触核心的嘉宾邀请,连材料定稿都挨不着边!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高老师还在旁边点头,他只能硬着头皮挤出笑:“好!谢谢高老师,谢谢陆则师兄!我肯定好好跟同伟师兄学,把基础打扎实,不给筹备会添乱。”
祁同伟还挺高兴,拍了拍侯亮平的肩膀,掏出笔和便签,开始认真教他:
“亮平你记着,标来源的时候,派出所名称得写全称,不能简写,比如‘林城县向阳镇派出所’,不能写成‘向阳派出所’,以后查的时候容易混淆;
核条款要对应到具体案例的某一句话,比如吕州乡欠薪案里,‘包工头拖欠工资三个月’,就得对应《劳动法》里‘工资按月支付’的条款,贴在案例旁边,参会的老师一看就懂。”
他说得仔细,还拿了张欠薪案的复印件做示范,侯亮平手里拿着笔,心里却跟堵了块石头似的,这哪是“学实务”,分明是当苦力!
可看着祁同伟实诚的眼神,又没法说“不”,只能在心里暗骂:这土包子,还真把我当跑腿的用!
【叮!系统提示:侯亮平“混核心圈”谋划落空!表面接受协助任务,内心嫌弃“活琐碎没价值”;
对祁同伟敌意值回升至60%(记恨被安排杂活),但因高老师、吴惠芬在场,被迫伪装“乐意学”;
祁同伟对侯亮平好感度升至40%(认为他“踏实愿意学”),暂未察觉敌意!】
吴惠芬看两人聊得“投机”,笑着往厨房走:“你们先聊,我去把排骨炖上,中午留亮平吃饭,让你尝尝师母的手艺。”
“谢谢师母!”侯亮平赶紧应下,脸上堆着笑,手里却把便签攥得皱巴巴的。本想借筹备会铺路,结果倒成了祁同伟的“小助手”,这算盘算是打错了!
陆则端起石桌上的绿豆汤,喝了一口,眼角扫过侯亮平攥紧的筷子,还有他看向案例集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他心里清楚,把侯亮平放在祁同伟手下,就是要用祁同伟的“实诚”克制他的“虚伪”:
祁同伟办事认细节、讲实务,侯亮平想偷懒、抢功都难,说不定还得被这些“杂活”磨得没脾气。
风裹着排骨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高芳芳还在缠着侯亮平讲数学题,祁同伟拿着案例集跟高育良讨论嘉宾邀请,院子里一派“和睦”。
只有陆则知道,侯亮平攥在手里的,不是便签,是没处发泄的憋屈——这场“克制战”才刚开始,等侯亮平耐不住性子,迟早会在这些“杂活”里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