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背着个军绿色挎包,包上别着支锃亮的钢笔,手里攥着几张手写的表格,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
他先是对着周教授欠了欠身,语气客气却带着点距离感:“我是化学系的郭小鹏,跟着导师找您谈‘农村环境检测’的课题,刚在系办公室听说您来这儿了……”
说话时,郭小鹏的目光快速扫过桌上的信纸和笔记,落在“孤鹰岭”三个字上,脚步顿了顿。
他把手里的表格递过来,指尖捏着表格边缘,姿势透着点小心,语气里却藏着专业上的优越感:
“您要是研究偏远村情况,或许能用得上这个:
这是我上个月在孤鹰岭附近村测的水质数据,有微量易制毒原料残留,但当时没找到源头,村里也没人愿意说实情,我还以为是偶然。”
他说“没人愿意说实情”时,轻轻皱了下眉,眼神里掠过一丝不耐烦,像是觉得基层调研“不配合”,拖了他的后腿。
陆则看在眼里,心里大概有了数——这个郭小鹏,表面客气,其实心里带有一种理科对文科生天然的一种不耐烦,总觉得文科生是不干实事的。
他应该是觉得“基层观察不如实验室数据专业”,带着点读书人的傲气。
陆则见状没点破,只等着祁同伟开口,他相信祁通伟会用他那代的乡村质朴的真挚情感让郭小鹏明白什么叫天然克傲娇。
祁同伟果然没让他失望,见郭小鹏提孤鹰岭,立刻直起身子,把母亲的信往郭小鹏面前推了推,语气没什么拐弯抹角:
“郭同学,你说的残留,会不会跟孤鹰岭夜里的机器响有关?
我妈还说,有人总买感冒药,是不是闻了啥怪味,不舒服啊?
我想帮老家弄明白到底咋回事,不然老乡们住着也不踏实,夜里听见机器响都不敢出门。”
他没说“学术研究”,也没提“数据关联”,只说“老乡住着踏实”,话朴素得像田埂上的土,却透着股掏心窝子的真切。
郭小鹏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祁同伟会这么直接地把“村民感受”摆出来。
他原本觉得基层观察都是“零散的、不专业的”主观臆断,可祁同伟说的“机器响”“买感冒药”,正好和他的检测数据对上了。
之前他只盯着数据,没往“村民异常行为”上想,现在突然觉得,自己漏了最关键的线索。
陆则这时接过话,翻到父亲笔记里“异常关联”的那页,指着其中一段:
“郭同学,你看我爸1980年记的案例:
当时也是检测出异常,后来结合村民说的‘夜里卡车动静’,才找到私藏木料的窝点。
你测的残留,要是配上祁同伟说的‘机器响’,再托联络册里的村支书问问‘有没有人买工业原料’,说不定就能缩小范围。
而且这种简易的‘数据+观察’结合法,在农村也好用,不用带复杂设备,村民也能帮着留意。”
他说的话既有父亲笔记里的实战案例,又点出了“基层实用性”,这正好戳中了郭小鹏课题的痛点。
郭小鹏之前总愁“检测技术在农村落不了地”,现在突然有了方向。
他握着表格的手松了些,原本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客气疏离的语气软了不少:
“你说的对,我之前光盯着实验室数据,确实没考虑过跟村民的观察结合。
祁同学,你妈信里还提没提别的?
比如机器响大概持续多久,买感冒药的人有没有说过哪里不舒服?”
祁同伟赶紧把小本子递过去,指着上面的记录:
“我妈说机器响在后山北坡,每回都是后半夜响,天快亮就停,大概有半个多月了;
买感冒药的人没说啥,就是买的都是治咳嗽、流鼻涕的,村里老人说‘倒像是闻了啥呛人的东西’。”
郭小鹏一边听一边记,笔尖在表格空白处写得飞快,之前的傲气淡了些,连眼镜滑到鼻尖都没顾上推。
他凑得离祁同伟近了些,板着的脸舒展开一点,眼里多了些认真:
“要是咱们在交流会上提这个‘数据+观察’的思路,说不定能申请到实地调研的机会。
我出检测技术,你们帮着对接村民,正好把残留源头找着,也能让我的检测数据真用上。”
陆则看着郭小鹏的转变,脑海里的好感度系统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关键潜在绑定角色:郭小鹏,
当前对陆则好感度:35%、
对祁同伟好感度:30%(已从“表面客气”转为“初步认可”),
触发新阶段任务:筹备交流会“孤鹰岭协作调研”提案,
任务奖励:解锁父亲留存的“三县交界地区历史调研档案”】。
看来郭小鹏放下了部分傲气,认可了两人的思路。
陆则心里松了口气,再看郭小鹏,眼神里的优越感少了,多了些做实事的考量,别在包上的钢笔也不像之前那样刺眼了。
周教授坐在旁边,喝着绿豆汤,看着三人凑在桌前讨论的样子,笑着说:
“这不就有方向了?
一个懂基层,一个懂分析,一个懂技术,慢慢琢磨,总能把事弄明白。
等交流会过了,咱们就打报告,去孤鹰岭看看究竟是咋回事。”
天色慢慢暗下来,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
祁同伟在补充发言里的基层细节,笔尖不时停下来问“这句是不是太口语了”;
郭小鹏在修改检测数据的表述,把“微量残留”改成“需进一步排查的残留”,想留些严谨性;
陆则握着父亲的旧笔记,翻到“协作才能成事”的那页,扉页的小圆圈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1982年的秋夜没有手机,没有即时通讯,只有信纸、搪瓷缸和沙沙的笔尖声,却让人觉得踏实。
那些关于孤鹰岭的细碎线索,关于三个人的初步默契,正随着这慢下来的时光,慢慢拧成一股绳,朝着下一段路延伸,路的尽头,是孤鹰岭的后山,是老乡们踏实的睡眠,也是陆则想替父亲圆的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