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祁同伟制定下胜天半子的疯狂计划的同时。
香港,九龙城寨附近一家挂着“昌记贸易行”旧牌子的嘈杂阁楼里,吊扇慢悠悠地转着,费力地搅动着闷热潮湿、带着咸腥味的空气。
电风扇的嗡嗡声也盖不住楼下码头传来的汽笛和工人的吆喝。
赵瑞龙将一叠模糊的照片和一份薄薄的档案推到陆则面前的红木桌上。
照片上,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色苍白略显阴鸷的中年男人,正从一辆黑色轿车里出来,背景像是某个高档会所。
“则哥,基本摸清了。”赵瑞龙用手指点了点照片,指尖的烟灰差点落在上面
“这家伙叫宋梓良,明面上是‘昌荣贸易公司’的老板,做建材进出口,看起来人模狗样。
暗地里,是‘昆沙’集团在香港的白手套,专门负责洗钱和物流调度,是条深水里的老狐狸,极其谨慎,反跟踪能力一流。”
陆则凝视着照片,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虚伪的表象。
脑海中,淡蓝色的系统界面无声浮现,冰冷而精确:
【锁定关键目标:“宋梓良”(代号:会计)。提供深度背景调查(含家庭关系、财务状况、性格弱点分析)需消耗积分:800点。是否兑换?】
“兑换。”陆则默念,意识中毫无犹豫。
【积分-800。剩余积分:6050点。】
瞬间,大量信息流涌入脑海,清晰如同档案:宋梓良,妻儿在加拿大温哥华定居,住址位于温西某富人区;
其独子宋浩,有严重赌瘾,近期在澳门葡京赌场豪赌,欠下高达150万港币的高利贷,债主是“和义堂”;
目前正被对方人马疯狂追债,威胁要卸条胳膊;
宋梓良虽知此事却因巨额资金一时难以周转,且怕事情闹大影响主子生意而焦头烂额,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筹钱。
陆则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精准地落在“独子”和“赌债”两项信息上,抬眼看向赵瑞龙,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瑞龙,我得到一些消息,听说这个姓宋的他儿子欠了一大笔的赌债,从他儿子的赌债入手。
让你最信得过、手脚最干净的人去澳门,给这位宋公子再‘加把火’,设个局,做得漂亮点,让他欠得更多,陷得更深,彻底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然后,你就以能摆平所有债务、并提供一笔足够他翻身,或者说继续沉沦资金的‘神秘商人’身份接触他。
条件只有一个:他必须说服他父亲,出来跟我们‘谈一笔大生意’。记住,要让他觉得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赵瑞龙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心领神会的笑意,带着几分江湖人的狡黠,果然路则是懂自己的,这种坑蒙管骗的事情是赵瑞龙最擅长,也最喜欢做的事情:
“明白!捏住小的,不怕老的不就范。先把鱼饵做得香喷喷的,不怕鱼儿不上钩。
我这就安排阿坤带人去澳门办事,他路子野,做事有分寸,保证干净利落,不留手尾。”
无论是孤影岭上的枪声,还是香港的阴谋诡计,都无法影响汉东大学校园的平静。
汉东大学教师休息室,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和书卷气。
梁璐小口啜饮着温水,白瓷杯里按照说明漂浮着几颗饱满的枸杞和暗红的枣片,这是吴慧芬给她送药时,特意告知的配合“温宫培元散”的饮法。
原本梁璐只是不想辜负自己闺蜜的一番好心,但是令他惊讶,甚至是带点难以置信的是:
自从当年流产之后,每个月的那几天,对梁璐来说都像是一场酷刑,反复的嘲讽着自己当年的天真幼稚。
但是,自从使用了吴慧芬送来的药,梁璐这个月例假来临时的剧烈腹痛和持续的、令人坐立难安的腰酸背痛,竟然减轻了七八成。
夜里也能睡个难得的整觉,不再像过去那样辗转反侧,被冷汗和疼痛惊醒。
持续数年的生理折磨得到如此显着的缓解,让她常年因不适而紧蹙的眉头都自然而然地舒展了些,连呼吸都仿佛顺畅了许多。
吴惠芬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指灵巧地织着一条驼色毛线围巾,针脚细密而均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她看似随意地抬起眼,语气温和得像在聊家常:
“璐璐,听说了吗?同伟那孩子,在边境那个溶洞侦察行动里,好像又立了功,击毙了毒贩,还缴获了不小一批货。真是挺危险的。”
若是往常,梁璐一定会刻薄地冷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反驳“立功有什么用?评功评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在山沟里蹲着,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但今天,身体里那股难得的、久违的舒适感像温水流遍四肢百骸,让她的心绪奇异地平和了许多,那股惯常的、一点就着的无名火怎么也烧不起来。
梁璐只是握着温暖的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目光有些游离地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想起父亲昨天在家书房接电话时,无意中提过一嘴,语气淡漠,说省厅有人以“需要基层磨练”为由,把祁同伟的请功报告压下了。
两路明白,这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或者他父亲亲自受益的,但是这就是权力的影响高层,只是打个喷嚏,对于基层而言却像是一场狂风暴雨。
“真是……傻气。”梁璐低声自语,语气复杂得连她自己都辨不分明,那里面似乎有一丝惯性般的鄙夷,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她忽然觉得,那个她曾以为可以轻易拿捏、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农村小子,似乎在做着一件她无法理解、超出了她预设剧本、却又隐隐觉得有些“硬气”和“不值”的事情。
这种陌生的、无法掌控的感觉,像一根细小的刺,让她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烦躁和不习惯。
就在梁璐迷茫的时候,侯亮平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手里精心捧着一份学生会下周活动的计划书,纸张崭新挺括。
他语气殷勤得近乎谄媚,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恭敬的姿态:“梁老师,您看下周改选的流程这样安排行吗?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您今天气色真好,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就让人高兴……”
梁璐看着他精心修饰过的、无懈可击的笑容和那双过分热情的眼睛,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烦,第一次觉得这张曾经觉得颇为俊朗、懂得看眼色的脸蛋,此刻显得有些碍眼和虚伪。
她不等他说完,便淡淡地打断了他,语气疏离而冷淡,甚至没有抬眼看他手中的计划书:
“亮平,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学生会的工作要务实,为同学服务是根本,别总把心思花在这些表面功夫和钻营上。”
说完,她放下水杯,瓷器与玻璃茶几接触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没再看侯亮平瞬间僵住的脸色和凝固的笑容,起身径直走向门口,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疏远。
侯亮平愣在原地,笑容尴尬地挂在脸上,那份精心准备的计划书悬在半空,显得格外突兀和多余。
吴惠芬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专注于手中那根穿梭的毛线针,空气中只留下那规律的、细微的哒哒声,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声的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