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却已能闻见泥土解冻的腥气。慕容雪推开院门时,正撞见林澈蹲在墙角,手里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那株腊梅送食。去年冬天开得最盛的那枝被雪压弯了腰,此刻他正用竹片轻轻把枝条扶直,缠上柔软的布条固定。
“当心别弄伤了根。”慕容雪端着温水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瓷碗里飘着新沏的腊梅茶,是用去年晒干的花瓣泡的,带着清苦的甜香。
林澈直起身,鼻尖沾了点泥土,接过茶碗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着笑:“张妈说这梅树得好好伺候,秋天才能结梅子,到时候咱们自己酿梅子酒。”他指了指院角那个新砌的小酒窖,“我昨天把土翻了一遍,通风着呢,正好存酒。”
慕容雪看着他手背上的划伤——是今早劈柴时不小心被木刺扎的,此刻还贴着她给剪的布条。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还疼吗?”
“早不疼了。”林澈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对了,昨天镇上的李掌柜捎信,说我们订的新竹筐到了,下午去拉回来?正好采些春笋,晚上炖排骨汤。”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车轮轱辘声,是王婆家的儿子送新做的竹器来了。几个竹筐编得细密结实,边角还特意打磨过,不硌手。
“李叔说你们要采春笋,特意加了层竹篾,装得多还不容易漏。”小王放下竹筐,眼睛亮闪闪地往院里瞟,“雪姐,澈哥,听说你们要酿梅子酒?到时候可得给我留两坛!”
慕容雪笑着应:“少不了你的。”转身去厨房拿了两包张妈做的芝麻糖塞给他,“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送走小王,林澈已经扛着竹筐站在门口等她,肩上还搭着两把小锄头。“走吧,后山的春笋长得快,去晚了该被别人挖走了。”
后山的小径还留着未化的残雪,踩上去咯吱响。林澈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拉慕容雪一把,两人的脚印在雪地里叠在一起,像串歪歪扭扭的诗。
“你看那边!”慕容雪忽然指着坡下,几株嫩绿的笋尖正从土里冒出来,裹着褐色的笋衣,像刚出生的娃娃。林澈放下竹筐,挥起小锄头小心地刨开周围的土,再顺着根部一撬,整株春笋就带着泥土的湿气滚了出来。
“这株够大!”他举起来给她看,笋尖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晚上炖汤肯定鲜。”
慕容雪蹲在旁边捡掉落的笋衣,忽然发现泥土里藏着颗小小的青梅核——是去年冬天被鸟啄落的梅子,此刻竟发了芽,顶着两瓣嫩绿的小叶。
“你看,它自己长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用手刨开周围的土,眼里闪着光。
林澈凑过来看,也笑了:“这是要自己扎根啊。等秋天,咱们就把它移到院里,以后就有吃不完的梅子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竹筐里的春笋渐渐堆成小山。林澈扛着竹筐,慕容雪跟在旁边,手里捧着那颗发了芽的青梅核,指尖轻轻护着,像捧着个小小的春天。
晚风里飘来张妈蒸的红糖馒头香,混着腊梅茶的清苦,还有泥土的腥甜,在这刚解冻的空气里,酿成了最踏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