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忽然阴了,风卷着云往院子里压,张妈刚把晒着的草药收进廊下,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林澈正蹲在花圃边给新栽的薄荷培土,慕容雪举着油纸伞跑出来,伞沿的水珠溅在他背上:“快进来!看这雨势,怕是要下大。”
他直起身时,发梢已沾了层水汽,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忽然笑了:“正好,省得浇水了。”说着伸手接了把雨,掌心的水顺着指缝漏下去,打湿了刚穿的布鞋——正是慕容雪做的那双,鞋头的小兔子被雨水润得颜色更鲜了。
慕容雪把伞往他那边倾了倾,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却盯着他的鞋直乐:“看来是真合脚,没磨破吧?”
“没,”林澈往她身边靠了靠,让伞能遮住两人,“比我穿惯的军靴舒服多了。”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往廊下走,雨点敲在伞面上咚咚响,倒像是在给他们的脚步打节拍。刚到屋檐下,就见张妈搬着个小炭炉出来,炉上温着罐红糖姜茶,香气混着雨气漫开来。
“趁热喝,”张妈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这雨带着寒气,别着凉了。”
林澈捧着粗瓷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看慕容雪小口吹着茶沫,忽然想起去年在边关,也是这样的雨天,他裹着湿冷的盔甲守在城楼上,那时只觉得雨是冷的、风是硬的,从没想过雨天也能这样——有暖茶,有屋檐,有个人举着伞等你躲雨。
“对了,”慕容雪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往屋里跑,片刻后抱来个木匣子,“前几日整理旧物,翻出这个,你看看有用没。”
匣子里是几卷兵书,封皮都磨掉了角,却看得出来被人仔细修补过。“这是我爹当年留下的,”她指着其中一卷,“他说这上面的阵法图很实用,就是……字太潦草,我总看不太懂。”
林澈拿起一卷翻开,墨迹虽淡,笔画却刚劲有力,偶尔有几处用朱笔添了注解,小字娟秀,想必是慕容雪母亲的手笔。他指尖抚过那些批注,忽然抬头:“明天天晴了,我讲给你听?”
慕容雪眼睛一亮,忙点头:“好啊!我总觉得这些字在跟我捉迷藏似的,怎么都认不清。”
雨越下越大,院角的月见草被打得弯了腰,却更显绿意。林澈看着屋檐下连成线的雨帘,又看了眼身边捧着姜茶、眉眼带笑的人,忽然觉得这雨天也没那么难熬。
张妈坐在门口择菜,看两人凑在一起看兵书,时不时低声说笑,嘴角的皱纹都笑深了。雨声、说话声、炭火偶尔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倒比任何乐曲都让人安心。
暮色渐浓时,雨小了些,天边透出点橘红的光。慕容雪指着西边:“快看,有彩虹!”
林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道淡淡的虹光架在云层上,像谁在天上搭了座桥。他转头时,正撞见慕容雪仰着脸看彩虹,侧脸被霞光染得暖暖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没干的雨珠。
“等雨停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我们去后山采蘑菇吧?张妈说雨后的青头菌最鲜。”
慕容雪转过头,眼里的光比彩虹还亮:“好啊,我带上竹篮!”
屋檐的水滴还在滴答,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圈水痕。而那些藏在雨里的心意,就像土里的种子,借着这温润的雨气,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