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盆里的炭块烧得通红,映得小屋里暖融融的。虎娃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着那只旧竹筐——这是今早收拾杂物时从仓库角落翻出来的,竹篾间积着薄灰,却依旧结实,筐底隐约能看见模糊的刻痕。
“慢点拆,别弄散了。”林澈蹲在一旁,手里拿着小刷子,轻轻扫去竹篾上的灰尘。他指尖划过筐底,忽然停住,“这里好像有字。”
虎娃凑近一看,果然,几行浅淡的刻字被灰垢掩着,用指甲刮了刮,渐渐显露出“阿禾赠”三个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竹”字刻痕。
“阿禾?是之前总给咱们送野菜的阿禾婶吗?”虎娃抬头问,眼里满是疑惑,“她什么时候编过竹筐?我记得她最拿手的是绣花啊。”
林澈没说话,拿起竹筐翻到侧面,那里缠着一根褪色的红绳,绳结打得很特别,是当地姑娘给心上人编信物时常用的样式。“这绳结……”他忽然笑了,“我娘说过,阿禾婶年轻时喜欢过编竹器的陈大叔,这绳结就是她当年亲手缠的。”
正说着,门帘被掀开,阿竹捧着一碗热姜汤走进来,看见地上的旧竹筐,眼睛一亮:“这不是陈大叔当年送给阿禾婶的定情物吗?听说后来陈大叔走山路摔断了腿,阿禾婶就把这筐收起来了,说看见它就想起俩人一起编竹筐的日子。”
虎娃摸着筐壁上光滑的包浆,忽然明白:“难怪这竹篾摸着手感不一样,是被人天天摸才这么润的吧?”
林澈点点头,拿起一块拆下来的竹篾:“你看这竹篾的弧度,都是按阿禾婶的身高削的,她当年总说弯腰拾柴累,陈大叔就特意把筐柄编得高了些。”
阿竹把姜汤递给他们,笑着说:“后来陈大叔不能动了,阿禾婶就天天用这筐给人纳鞋底换钱,养大了三个娃。去年陈大叔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从这筐上拆下来的竹片呢。”
虎娃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轻轻把竹篾拼回去:“咱们别拆了,把它修修吧。筐底坏了的地方,用新竹篾补上,再刷层清漆,说不定阿禾婶见了会高兴。”
林澈应道:“好,我去找些老竹篾,韧性好。”
两人忙活起来,虎娃用砂纸打磨着旧竹篾上的毛刺,林澈则削着新竹条,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竹筐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磨得发亮的竹篾,仿佛都在低声诉说着一段普通却温热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却藏着两个人相互扶持的暖意。
傍晚时,修好了的竹筐摆在桌上,旧竹篾的温润和新竹条的清亮交织在一起,倒有种特别的韵味。阿竹来看了,眼眶红红的:“跟当年一模一样……阿禾婶见了,肯定要掉眼泪。”
虎娃摸着筐柄,忽然笑道:“以后咱们用这筐装些晒干的草药,给村里的老人送去,也算……也算替阿禾婶和陈大叔,再做点什么。”
林澈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像炭火一样,慢慢漾开:“好啊,就这么办。”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修好的竹筐上,那些旧痕在月色里泛着淡淡的光,像极了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