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虎娃就被窗台上竹蚂蚱的影子叫醒了。月光还没褪尽,那竹叶翅膀在风里轻轻颤,像真的要蹦起来似的。他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手链往院里跑,刚到门口就撞见娘在扫落叶,竹扫帚“沙沙”扫过青砖,惊起几只晨露里的麻雀。
“跑这么急干啥?”娘笑着拍掉他裤脚的草屑,“林澈刚从后门过去,说在院外等你呢。”
虎娃“哎”了一声,拎起墙角的小砍刀就往外冲。林澈果然蹲在老槐树下,脚边堆着几根削好的细竹条,青绿色的,带着湿漉漉的潮气。“醒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篾刀,“先学劈竹条,这是基础。”
虎娃学着林澈的样子,把竹子架在石头上,刀刃对准竹节处轻轻砍下去。竹子“咔嚓”裂开道缝,他刚想用力掰,就被林澈按住:“慢点,顺着纹路劈,不然会劈歪。”他握着虎娃的手,带着他一点点把竹条劈成均匀的细篾,“你看,这样劈出来的篾才光滑,编筐子时不扎手。”
掌心被刀柄硌得有点麻,可看着细竹条像绿色的丝带般散开,虎娃心里甜滋滋的。手链上的铜锁偶尔撞在竹条上,叮地一声,惊得林澈手腕上的核珠串也跟着轻响,两串珠子的声音混在一起,倒像在说悄悄话。
劈到第三根竹子时,虎娃忽然发现竹节处有个小小的虫洞,里面藏着只蜷着的竹虫。“林叔你看!”他捏着竹虫的背,小家伙胖乎乎的,绿得像块翡翠,“它是不是在睡觉?”
林澈凑过来看,忽然笑了:“这是竹蜂的幼虫,等它长大了,会啃出更圆的洞。”他从兜里摸出个空火柴盒,“装起来吧,回头喂给你家老母鸡,准能多下蛋。”
虎娃刚把竹虫放进盒子,就见林澈拿起根细篾,三两下编出个小小的竹笼,刚好能罩住火柴盒。“这样它就跑不了了。”他把竹笼递给虎娃,篾条的纹路像朵小小的向日葵,“比你那火柴盒好看吧?”
日头爬到树梢时,地上已经堆了一小捆细篾。林澈拿起几根,教虎娃编筐底:“先摆三根横篾,再在上面交叉摆三根竖篾,像画‘井’字一样……对,就这样,用篾刀压住接头处……”
虎娃的手指总不听使唤,篾条在他手里歪歪扭扭,要么松了要么紧了,急得鼻尖冒汗。林澈索性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点点编:“别急,就像你刻核珠时那样,得顺着劲儿来。”他的掌心带着竹篾的凉意,却把虎娃的手裹得暖暖的。
编到一半,院外传来卖豆腐的吆喝声,带着铜铃的叮当响。虎娃抬头看,见卖豆腐的挑着担子走过,木桶里的豆腐颤巍巍的,像块白玉。“娘说中午想做豆腐羹。”他忽然想起什么,“林叔要不要来我家吃?我让娘多放些虾皮。”
林澈手里的篾条顿了顿,眼底漾起笑意:“好啊,正好尝尝你娘的手艺。”他低头看了看虎娃编得歪歪扭扭的筐底,忽然道,“等你编完这个,我教你编竹蚂蚱,比昨天那个更威风。”
虎娃眼睛一亮,手下的动作都快了些。阳光穿过槐树叶,在篾条上洒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手链上的红绳被晒得发烫,铜锁上的兰草纹在光里愈发清晰,倒像是从林澈的核珠串上拓下来的似的。
远处的稻田里传来收割机的轰鸣,混着竹篾的清香和卖豆腐的吆喝,把这初秋的早晨,酿得像罐刚开封的蜜,甜丝丝的,带着股子让人踏实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