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架上的丝瓜藤不知何时织成了片绿网,晨露坠在网眼间,像缀了满架的碎银。虎娃踮脚扒着竹架看,发现一片卷曲的新叶里藏着个指节大的小丝瓜,青绿色的皮上带着绒毛,像只攥紧的小拳头。
“结丝瓜了!”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廊柱上,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慕容雪正往石阶上摆刚晒好的干辣椒,红彤彤的串成串,像挂了串小灯笼。“轻点喊,别把小丝瓜吓掉了。”她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小瓜,“得等它长到手腕粗,才能摘来炒鸡蛋。”
林澈扛着竹梯从柴房出来,梯脚沾着的木屑落在石阶上,像撒了把碎雪。“屋顶的茅草该翻修了,漏雨的地方得垫厚些。”他把梯子靠在屋檐下,仰头看藤网,“这藤爬得真快,再过阵子,梯子都得从底下钻了。”
虎娃抱着膝盖蹲在竹架下,数着叶片上的露珠:“等丝瓜长老了,能做洗碗布。”他忽然想起什么,往菜苗那边跑,“我去看看葡萄藤长没长!”
葡萄芽果然又蹿高了寸许,圆叶舒展开来,叶脉在阳光下看得分明。旁边的西瓜苗也不甘示弱,子叶旁抽出了片新叶,像伸出只小小的绿手掌。虎娃用树枝在周围画了个圈,当作“保护区”,又跑去给豆角藤绑绳——那些藤蔓正歪歪扭扭地往竹架上缠,有的缠错了方向,绕成个小小的结。
“得顺着它的劲儿引。”林澈从屋顶探出头,手里拿着捆新茅草,“就像你写字,得顺着笔锋走,才不别扭。”他说着扔下来根细麻绳,“把跑偏的藤系在竹条上,别勒太紧。”
慕容雪端着竹簸箕出来,里面晒着新收的绿豆,圆滚滚的像堆绿珠子。“中午煮绿豆汤,放些冰糖。”她把簸箕放在石阶上,忽然指着篱笆边,“你看那是什么?”
虎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只见几株野生的牵牛花缠上了篱笆,紫蓝色的花瓣迎着光,像只只小喇叭。“是牵牛花!”他跑过去想摘,被慕容雪拉住,“让它开着,给丝瓜藤做个伴。”
日头爬到头顶时,竹架的影子在地上织成张绿网,绿豆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开来。林澈修完屋顶,坐在石阶上喝绿豆汤,看虎娃给藤蔓系绳,看慕容雪翻晒绿豆,忽然道:“等丝瓜摘了头茬,给张婶送几个去,她前几天还说想吃呢。”
“再送把新摘的豆角。”慕容雪接话,“她孙子爱吃豆角焖饭。”
虎娃系完最后一根绳,跑过来捧着碗绿豆汤喝,忽然指着竹架深处:“那里还有个小丝瓜!”果然,在浓密的叶间,又藏着个更小的瓜,像被绿网小心兜着的宝贝。
风穿过藤网,叶片“沙沙”作响,像谁在轻轻摇着蒲扇。石阶上的绿豆在阳光下闪着光,篱笆上的牵牛花吹着小喇叭,远处的稻田里传来蝉鸣,混着竹架下悄悄生长的声息,像首被夏日泡软的歌。
虎娃舔了舔嘴角的绿豆汤,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竹架上的藤,看着慢,却在不知不觉间,缠成了张暖融融的网,把所有的盼头都兜在里面,慢慢酿出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