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压弯了枣叶,红绳上的野枣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像颗悬着的小红灯笼。虎娃蹲在竹架下,正用小铲子给枣苗根须周围松土,忽然抬头喊:“叔!姨!张婶送肥来了!”
慕容雪刚晾好衣裳,顺着虎娃指的方向望去,张婶正挎着个竹筐往这边走,筐里装着黑乎乎的腐叶土,还混着些碾碎的豆饼。“昨儿说要给枣苗追肥,我特意在园子里翻了半宿,这腐叶土肥得很,埋在根边,保准长得更疯。”张婶把筐往地上一放,叉着腰笑,“看你家这枣苗蹿得比我家孙子还快,再不添点‘营养餐’,怕是要累着喽。”
林澈从屋里拎出把小锄头,蹲下身小心地在枣苗周围扒出圈浅沟。“张婶这肥看着就地道,”他抓了把腐叶土凑鼻尖闻了闻,一股清润的土腥气混着豆香,“比买的化肥养根,还不烧苗。”慕容雪则端来半桶清水,打算等埋完肥好浇透——新肥得浇足水才能化开,根须才好吸收。
三人围着枣苗忙活,虎娃负责把豆饼碎均匀撒在沟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吃吧吃吧,吃完长高高,结满红果果。”张婶在一旁指点:“沟别挖太深,离根须两指远正好,不然烧着根可就得不偿失了。”慕容雪蹲在边上给他们递水,看着腐叶土一点点被埋进土里,枣苗的叶片像是舒展开些,连颜色都深了几分。
埋完肥浇透了水,张婶忽然指着竹架角落:“哎?这是啥新苗?”众人看过去,只见昨夜浇水时溅湿的土缝里,竟冒出个顶着种壳的嫩芽,细得像根绿线,种壳还粘在芽尖上,像戴了顶小帽子。
“怕是昨儿风刮来的草籽吧?”林澈扒开周围的土看了看,“根须还嫩着呢,要不要拔了?别跟枣苗抢肥。”
慕容雪却拦住他:“别急,你看这叶子形状,倒像某种菜苗。”她轻轻碰了碰种壳,“说不定是之前撒的菠菜籽发的芽?留着吧,多棵苗多份热闹,等长大了就知道是啥了。”
张婶也点头:“是这个理,万物生长各有各的时运。说不定这小苗还能跟枣苗作伴,一个往上爬,一个贴着地长,倒也有趣。”
虎娃听得认真,忽然跑去屋里翻出个小牌子,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上“新苗宝宝”,插在小苗旁边,又学着大人的样子浇了点水:“你也要好好长呀,跟枣苗做朋友。”
阳光爬上竹架时,枣苗的新叶上滚着水珠,红绳上的野枣被晒得微微发热。林澈望着那株刚冒头的新苗,忽然觉得这院子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就像这悄悄拔尖的绿芽,谁知道明天又会冒出些什么新鲜事呢?
虎娃插完小牌子,忽然想起什么,噔噔噔跑回屋,抱来个旧陶罐,小心翼翼地扣在新苗上方,只留了个透气的小缝。“这样鸟就啄不到它了!”他拍着小手笑,陶罐边缘还沾着去年腌菜的酱汁,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慕容雪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陶罐,忍不住笑:“你这保护措施挺周全,就是别闷着它了。”说着轻轻把陶罐往上提了提,露出更大的缝隙。
林澈蹲在枣苗旁,指尖抚过刚舒展的新叶,忽然道:“张婶,您看这枣苗的卷须,是不是该搭更高的架子了?再长两天,怕是要缠到房檐上。”
张婶眯眼瞅了瞅,卷须果然正试探着往房檐方向伸,顶端的小钩子颤巍巍的,像在丈量距离。“可不是嘛,”她往院角指了指,“我家柴房堆着几根旧竹篙,回头让你叔扛来,接在竹架顶上,让它往房梁上爬,到时候满屋子都能遮凉。”
正说着,院外传来“哐当”一声,是王大叔挑着担子经过,筐里的铜器叮当作响。“哟,你们这枣苗蹿得比我家黄瓜藤还猛!”他放下担子凑过来看,“前儿我去镇上,见杂货铺有卖防虫的药粉,要不要带一包?最近虫多,别让嫩叶遭了殃。”
慕容雪谢过他:“先不用呢,我昨儿摘了些艾草,捣碎了泡在水里,等会儿喷在叶上,驱虫又环保,还带着点清香。”她说着起身去取泡好的艾草水,翠绿的液体里浮着碎叶,凑近闻有股淡淡的草木香。
林澈接过喷壶,仔细往枣苗叶片背面喷着水,那里最容易藏虫子。虎娃也抢过个小喷壶,踮着脚往陶罐周围喷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喷一喷,长高高,结个枣子甜掉牙……”
张婶看着这光景,忽然叹道:“这日子啊,就像这苗儿,看着它一点点长,心里就踏实。”她指了指墙角那丛野菊,“去年谁能想到,被台风刮断的根,今年又冒出这么多芽?”
风穿过竹架,枣苗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应和。陶罐下的新苗不知何时顶开了种壳,露出两瓣圆滚滚的子叶,在缝隙里偷偷往外瞧,像个好奇的娃娃。林澈望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看着这些细微的生长,在寻常日子里慢慢铺展开来,带着泥土的温,和阳光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