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渊一家在炎黄城安顿下来后,起初几日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与寄人篱下的拘谨。
但很快,这座城池独特的气氛便感染了他们。
没有想象中的歧视与排挤,无论是原本的村民还是那些气息彪悍的“三十六战神”弟子,对待他们都颇为和气,甚至带着一丝好奇。
尤其是看到城内人人修炼,连垂髫小儿都能打得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时,李文渊那颗沉寂多年的心,也不由得活泛起来。
这一日,王飞处理完日常事务,信步来到了李文渊一家暂居的小院。
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几株新移栽的翠竹为这石木结构的院落增添了几分雅致。
李文渊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自己的小孙子笨拙地模仿着外面孩童练功的动作,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李大人,住得可还习惯?”王飞笑着走进院子。
李文渊连忙起身相迎,苦笑道:“王城主折煞我了,如今哪还有什么‘大人’,直接唤我文渊即可。
这里……很好,比那勾心斗角的郡守府,舒心多了。”
王飞也不矫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个还在咿呀学语、却努力摆着架势的小童身上,笑道:“令孙根骨不错,是个修行的苗子。”
李文渊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拱手道:“城主,李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我这家眷……可否也能修习贵城的《长春功》?”
他忐忑地看着王飞,生怕这个要求过于唐突。
毕竟,功法传承在任何地方都是重中之重。
王飞却似乎早有预料,淡然一笑:“既然入了我炎黄城,便是一家人。
修炼《长春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本就是每个城民应享的权利。有何不可?”
他当下便不再多言,让李文渊将家中所有有意修炼的人都召集到院中,连同那个懵懂的小孙子在内,共计八人。
王飞立于院中,目光扫过这八张或期待、或紧张、或好奇的面孔,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直指人心,开始传授《长春功》最完整、最核心的吐纳法门与行气路线。
他所传授的,并非当初上交朝廷那份经过大量删改、隐患重重的《基础养气诀》,而是真正能固本培元、直指大道的根本法门。
随着王飞的讲解,李文渊起初还在认真记忆,但越听,脸色越是变幻不定。
他毕竟是读过书、有过见识的人,虽然自身未曾修炼高深功法,但作为郡守,也接触过一些朝廷收集的、或是地方豪强进献的所谓“秘籍”。
那些功法,要么晦涩难懂,进展缓慢,要么就带着种种看似精妙、实则可能导致气血逆行的陷阱。
而王飞此刻所传的《长春功》,口诀质朴,意境高远,行气路线圆融自然,仿佛本就契合人体先天之道,听着便觉通体舒泰,心神宁静。
这与他记忆中那份上交朝廷的、磕磕绊绊、处处透着别扭的《基础养气诀》,简直是云泥之别!
待到王飞传授完毕,让李家众人自行体会揣摩时,李文渊再也按捺不住,他几步走到王飞面前,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感慨,压低声音道:
“王城主!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王飞挑眉看他。
李文渊指着自己的脑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我就猜到了!当初你上交朝廷的那份‘秘籍’,根本就是……就是残次品!
不,连残次品都不如,根本就是你精心炮制的‘假货’!
哈哈,玄镜司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还有朝廷里那些自以为得了宝贝的老家伙,全都被你给耍了!耍得团团转啊!”
他说到后面,忍不住笑出声来,带着一种压抑许久后终于释然的畅快,仿佛将之前在官场受的窝囊气都笑了出来。
王飞看着他这般模样,也不禁莞尔,算是默认了。
笑过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李文渊吩咐家眷各自回房领悟功法,自己则与王飞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沏上了一壶炎黄城自产的清茶。
茶香袅袅中,李文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而感慨。
“王城主,你可知,为何朝廷对你炎黄城如此忌惮?甚至不惜要拿我问罪?”李文渊抿了一口茶,缓缓问道。
王飞静待下文。
“不仅仅是因为你聚众建城,传授功法。”李文渊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悠远,“更深层的原因,在于‘功法’本身,在于……力量。”
他看向王飞,语气带着几分唏嘘:“你或许以为,这偌大王朝,疆域万里,理应拥有强大的修炼传承吧?”
王飞点头,他确实有此疑问。按理说,一个能统治如此广阔疆域的王朝,不应该缺乏高阶修炼者。
“错了,大错特错。”李文渊苦笑摇头,“我们这大衍王朝,看似疆域辽阔,人口亿万,但在真正的‘上面’眼里,不过是一块贫瘠的放牧之地罢了。”
“上面?”王飞心中一动。
“嗯。”李文渊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存在听去,“王朝之上,还有隐匿于名山大川、洞天福地之中的修仙世家,还有传承万载、门人弟子遍布天下的修仙宗门!
他们,才掌握着这个世界真正完整、强大的修炼功法!
他们视凡人如蝼蚁,王朝更迭,在他们眼中,或许不过是棋盘上棋子的变动而已。”
王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与他之前的某些猜测不谋而合。
“那朝廷……”
“朝廷?”李文渊嗤笑一声,“朝廷拥有的,不过是些世家宗门看不上的、流传出来的残次品,或者是一些粗浅的炼体、养气法门,最多能修炼到炼气中期便到头了!
而且隐患重重,真正有天赋、有门路的人,谁会去练那些垃圾?”
他顿了顿,继续道:“皇室的情况稍好一些,据说开国太祖曾有过奇遇,得到过一部还算不错的功法,但也残缺得厉害。
据我所知,如今皇室之中,修为最高的,便是那位久居深宫、几乎不理朝政的老皇上,据说……也仅仅是筑基中期罢了。
而且年事已高,怕是时日无多。”
筑基中期!皇室最强战力,仅仅筑基中期!
王飞心中豁然开朗。难怪朝廷对炎黄城如此敏感!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势力,不仅拥有能让普通人筑基的完整功法(他们以为的),而且其首领(王飞)实力不明,其弟子更是能在短时间内横扫妖魔,这已经完全动摇,甚至颠覆了王朝赖以维持统治的“力量格局”!
一个最高只有筑基中期,且功法匮乏的王朝,面对一个可能拥有更完整传承、潜力无限的“炎黄城”,如何能不恐慌?如何能不打压?
“原来如此……”王飞轻轻叩着石桌,若有所思,“所以,王朝缺乏高端战力,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正是!”李文渊叹道,“没有完整的功法,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任凭你人口再多,疆域再广,在那些真正的修仙大能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朝廷之所以还能维持统治,一方面是因为那些世家宗门超然物外,懒得理会凡俗事务;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各个王朝情况都差不多,大家都没有高端战力,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他看向王飞,眼神复杂:“而你炎黄城的出现,就像是在这潭死水里,投入了一条鲶鱼啊!
你拥有的功法,是你立足的根本,也是招致祸患的源头!”
王飞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了然与自信:“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福是祸,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通过与李文渊的这番交谈,他对这个世界的格局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凡人王朝并非世界的顶点,之上还有更强大的修仙势力。
而大衍王朝本身的虚弱,也解释了为何朝廷会对炎黄城如此紧张。
这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炎黄城的混元之道,或许真能在这片看似贫瘠,实则暗流汹涌的土地上,开辟出一番新天地!
下一步,是该好好考虑,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来自王朝的“关注”了。是战,是和,还是……另有他途?
王飞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讲武大殿的方向,那里,是他的根基,也是他面对一切风雨的底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