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与四季(续五)
两周后的周末,天刚亮就飘起了细蒙蒙的雨。林听言趴在窗边看了会儿,指尖轻轻碰了碰玻璃上的水珠,转头对正在煎蛋的周叙白说:“雨这么小,应该不影响去吧?”
周叙白把煎得金黄的鸡蛋盛进盘子,转身时顺手拿过挂在门后的伞——是把浅灰色的折叠伞,伞面上绣着小小的银杏叶图案,还是去年秋天特意挑的。“等雨停会儿再走,免得路滑。”他走过来,把盘子放在餐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买的草莓,“先吃早饭,刚洗好的草莓,你上次说想吃带奶油的,我特意买了淡奶油。”
林听言坐在餐桌旁,看着周叙白把淡奶油挤在草莓上,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去书房拿了个东西——是上次说好要挂在花苗旁的小牌子,用浅木色的小木板做的,她前几天特意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了“银杏的小邻居”,还在旁边画了朵小小的雏菊,边缘用砂纸磨得光滑,怕刮到花苗。
等雨停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了。两人背着包出门,周叙白把伞斜挎在肩上,手里拎着个小喷壶——里面装的是晾了一晚上的自来水,他说刚发芽的小苗不能用生水,得提前晾透。林听言则小心翼翼地把小牌子揣在外套口袋里,走在路上的时候,时不时会摸一下,怕不小心折坏了。
到山坡的时候,泥土里还带着雨后的潮气,远远就能看见小银杏的枝桠——上次看见的那两片嫩黄新叶,已经长到指甲盖大小了,颜色也深了些,变成了淡绿色,像两片小小的翡翠挂在枝头。林听言加快脚步走过去,蹲在树根旁仔细看,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看,花籽发芽了!”
周叙白也蹲下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在之前挖的小土坑里,冒出了几株细细的绿芽,芽尖顶着嫩黄的小豆瓣,只有牙签那么细,裹在湿润的泥土里,像刚睡醒的小娃娃。有的土坑里冒了一株,有的冒了两株,零零星星地围着小银杏,像一群小小的守护者。“比我想的长得快些。”他轻声说,从背包里拿出小喷壶,对着土坑轻轻喷了些水,水流细得像雾,生怕冲倒了娇嫩的芽苗。
林听言从口袋里拿出小牌子,又从背包里翻出一卷细细的麻绳——是上次解开后叠得整整齐齐的那卷,她特意剪了一小段。周叙白见状,伸手接过小牌子,找了根离花苗稍远些的银杏枝桠,小心翼翼地把麻绳绕在枝桠上,再把小牌子系上去。系的时候,他特意把绳子留得长了些,让小牌子能轻轻垂在花苗上方,“这样既不会挡住阳光,风一吹还能晃一晃。”
林听言凑过去看,小牌子在风里轻轻摆动,上面的“银杏的小邻居”几个字格外显眼,旁边的小雏菊图案在阳光下像是要活过来一样。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那个浅绿色的笔记本,翻开上次写的那一页,又拿出铅笔,慢慢写下:“今日雨停,雏菊苗冒芽,系小牌。银杏新叶长,雨气里有青草香。”
写的时候,周叙白就蹲在旁边看着,等她写完,伸手把笔记本接过来,在她写的内容下面,又添了一行小字:“听言看小苗时,睫毛上沾了点泥土,像落了片小雪花。”林听言看见,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哪有那么夸张,明明是你看错了。”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弯。
两人坐在之前铺过的野餐布上,周叙白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倒出两杯温乎乎的柠檬水——里面加了点蜂蜜,是林听言昨天晚上特意泡的。林听言捧着杯子,看着小银杏的新叶在风里轻轻晃,又看了看旁边的雏菊苗,忽然说:“等夏天的时候,雏菊应该就开花了吧?到时候坐在这儿,就能看见黄色的小花围着小树,肯定很好看。”
周叙白点点头,伸手把落在她肩上的一片小银杏叶捡起来,放在手心:“到时候我们带个小相机来,把开花的样子拍下来,贴在笔记本里。”他说着,把那片小叶子夹进笔记本里,“这个当书签,下次来的时候就能看见。”
太阳慢慢升到头顶,风里的潮气渐渐散了些。林听言把笔记本放进背包里,又仔细看了看雏菊苗,确认喷壶里的水都浇完了,才起身。周叙白把野餐布叠好,又把小喷壶收进背包,临走的时候,两人都回头看了眼小银杏——小牌子在风里轻轻晃,雏菊苗在泥土里稳稳地立着,新叶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在跟他们约定,下次再见。
下山的时候,林听言走得比上次更慢了些,每隔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直到小银杏的影子变成远处的一个小点。周叙白牵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他忽然说:“下周我们带点腐熟的菜叶来,给小苗当肥料,这样长得更快些。”
林听言笑着点头,风里带着雨后的青草味,还有一丝淡淡的银杏叶清香。她低头看了眼背包里的笔记本,想起夹在里面的那片小叶子,忽然觉得,这些慢慢长大的新芽,慢慢写下的字迹,就像日子里藏着的小糖块,不用急着尝,慢慢等,就能尝到最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