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上的时光信
念念蹲下身,把那片带着阳光温度的银杏叶轻轻放进孩子的手心,指尖忽然触到泥土里一块微微凸起的木牌。她拨开半掩的杂草,“周念安”三个字的刻痕在阳光下清晰浮现——那是去年小安跟着爸爸来种小银杏树苗时,执意要刻上的自己的名字。
“妈妈,太奶奶画里的小房子在哪里呀?”三岁的周念安晃着念念的衣角,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念念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林听言当年画里的木屋早已翻新成了白墙黛瓦的小楼,但院门口那棵她小时候栽下的小银杏树,如今已长得比她还高。
“就在那栋房子后面呀,”念念抱起孩子,“以前太奶奶就在那里画画,太爷爷就坐在轮椅上陪着她。”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落在随风摇曳的银杏叶上。孩子似懂非懂地趴在她肩头,小手揪着她的头发,目光却被不远处的秋千吸引——那是周叙白生前为念念做的,木架上的油漆早已斑驳,却依旧结实。
走进小楼,客厅墙上的全家福又多了几张。最显眼的位置挂着林听言最后完成的那幅《春日银杏》,画里的她和周叙白并肩站在新抽芽的银杏树下,身后跟着笑闹的小宇一家。苏晚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念念回来啦?快洗手,炖了你爱吃的银杏果排骨汤。”
小周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泛黄的笔记本:“正好,你太奶奶的日记整理好了,最后几页还有给你的话。”念念的心猛地一跳,接过笔记本时指尖有些发颤。封面是林听言亲手绣的银杏叶,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1957年9月12日,今天周叙白给我摘了最黄的银杏叶,说要夹在书里当书签。”
饭桌上,苏晚说起最近镇上的变化:“银杏林那边修了木栈道,还建了个小小的纪念馆,专门放你太奶奶的画。”小宇夹了一块排骨给念念:“下个月就是他们的忌日,我们一起把这本日记送过去吧,就放在纪念馆里。”念念点点头,低头看着碗里的银杏果,忽然想起小时候林听言总把剥好的银杏果塞进她嘴里,说吃了能变聪明。
夜里,念念哄睡了孩子,坐在窗边翻开那本日记。最后几页的字迹已经有些潦草,却依旧工整:“念念这孩子,画画有天赋,就是性子太急。以后她要是遇到难事,就让她来银杏林看看,风一吹,就什么都想通了。”看到这里,念念的眼泪掉在了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她想起林听言去世前几天,还拉着她的手说:“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这个家,别让叙白担心。”
接下来的日子,念念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整理林听言的画稿。画室里的画越来越多,从青涩的素描到成熟的水彩,每一幅都记录着银杏林的四季,也记录着她和周叙白的一生。有一天,她在画框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林听言穿着红布衫,周叙白穿着中山装,两人站在县城照相馆的布景前,笑容腼腆又幸福。照片背面,是周叙白的字迹:“给听言,1958年10月1日。”
纪念馆开馆那天,镇上的人都来了。馆里挂满了林听言的画,正中央放着那本日记和那张旧照片。念念站在人群中,看着人们驻足观看,心里满是骄傲。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当年给林听言和周叙白拍照片的老摄影师。“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些画,”老人感慨道,“当年他们来拍照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对年轻人特别般配。”
忌日那天,一家人又来到了银杏林。小周和小宇把那本日记放在纪念馆的展柜里,念念抱着孩子,站在周叙白和林听言的墓碑前,把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轻轻放在碑上:“太爷爷,太奶奶,我们来看你们了。念念现在也会画银杏林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风一吹,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是林听言和周叙白的回应。念念抬头看着金黄的银杏林,忽然觉得他们从未离开,只是变成了林间的风,变成了枝头的叶,永远守护着这个家。
冬天来了,银杏林里落满了雪。念念带着孩子来银杏林玩,孩子在雪地里跑着,笑声清脆。她坐在秋千上,看着远处的雪山,手里握着那片从墓碑上捡来的银杏叶。叶子已经干枯,却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她忽然想起林听言日记里的一句话:“银杏叶落了又开,人走了还会回来,只要心里有牵挂,就永远不会分开。”
春天的时候,小银杏树苗抽出了新芽。念念带着孩子来浇水,孩子用小铲子挖着土,兴奋地说:“妈妈,小树苗快快长大,我要和它一起长高。”念念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阳光洒在她和孩子的身上,也洒在那片生机勃勃的银杏林里。她知道,林听言和周叙白的故事,会像这片银杏林一样,永远流传下去。
又过了几年,念念的孩子也上学了。有一天,孩子拿着一张画回来,画里的银杏林里,站着太爷爷、太奶奶、爸爸妈妈和自己。“老师说我画得最好,”孩子骄傲地说,“我要把它挂在纪念馆里,让大家都看到我们的家。”
念念看着画,眼眶一热。她牵着孩子的手,再次走进银杏林。大银杏树的树干更粗了,树干上的“言”字被岁月的纹路包裹,却依旧清晰。风一吹,金黄的银杏叶落了下来,像一封封写满思念的信,飘落在林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知道,这片银杏林,这个家,还有那些温暖的回忆,会永远陪伴着他们,一代又一代,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