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的动作很娴熟,以至于被理疗科主任特意带来的那位医生,都没有了操作的空间。
在场乌泱泱站了十来人,除了陆远月和周敬仁,其他全部都是医生。
还有门外和走廊上,都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医生和患者。
这其中最年轻的姜禾,却成了此刻唯一的主角!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慌不乱,还有心情跟汪主任解释原理:
“我开的这副药是以活血温经为主,通过这台理疗仪,药液会透过皮肤,直达深处的经络和胞宫。”
汪主任张嘴想说什么。
结果被旁边那位理疗科的李主任抢先一步:
“我没想到理疗仪还能这么用!之前它基本是用来止痛消炎的!”
姜禾从容解释:
“我们的身体本身就是一套精密的生物电系统,经络就是通道,这机器输出的直流电是运输车,将药液里的离子通过电路精准运输到患者胞宫里被寒邪堵塞的脉络里,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李主任张大嘴巴,思维灵活地畅想着:
“那以后……我们……”
姜禾猜出了他的想法:
“如果有类似的情况,可以用。这是科学,只要弄清原理,就能举一反三。但这个过程要注意,必须控制电流的强度和通电时间,电流要微弱到患者只有轻微的刺麻感,绝不是越强越好,我们是借电为舟、送药过河,不是用电去击打病灶。”
她娓娓讲述,面前所有医生包括汪主任、李主任在内,无不认真用心地聆听着。
这画面,仿佛是一位老中医在悉心教导着她的学生们。
唯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
姜禾这位老师的年龄,比任何一位学生的年龄都要小!
整个治疗过程持续了二十分钟。
陆远月清晰感觉到,一股持续的、深透的温热感在小腹部弥漫开来。
那感觉让她觉得新奇!
要知道,自从幼时落入冰河里被救起来后,她就终年被这股寒意所困扰着。
不管是暖气还是热水袋,又或是各种药物,都不能带在真正的温暖。
直到……此时此刻。
“我的肚子好温暖,像是泡在热水里……”
陆远月低低惊呼着,到后来,不知怎的有些哽咽。
周敬仁不由得握紧了妻子的手。
姜禾解释说:
“这种持续的温热感,代表药力正在渗透。放心吧,以后您还有很多机会体验这种感觉。”
时间到了,姜禾将仪器取下来。
陆远月露出的腹部因为毛细血管扩张而微微发红。
还有她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不少。
从刚来时的苍白如纸,变成了现在的红润有光。
……简直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在场的医生纷纷小声讨论起来,眼里满满都是对姜禾的钦佩和崇敬!
“那接下来呢??”
另外一个改变立竿见影的是汪主任。
他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变化,身子不自觉前倾。
更不会字字句句都质疑姜禾的想法,反而开始期待她的接下来步骤。
“开药。”
姜禾拿过纸笔,刷刷写下药方。
汪主任李主任仗着年纪大挤在最前。
其他的医生只能伸长脖子张望。
“小茴香、干姜、延胡索、没药、当归……这是《医林改错》的少腹逐瘀汤!”
“不对,她还在温经散寒的基础上加入了水蛭、土鳖虫,这些可以用药吗?”
“会不会有些太大胆了?这些药都是峻猛之物,万一伤了患者身体怎么办?”
“只有这些虫类药,利用其搜提走窜之性,才能深入经络,松解寒与血的顽固勾结,为后续的温阳药打开通道。”
“……”
姜禾笑吟吟地放下笔,看向帮忙解释的汪主任。
“看来汪主任是认可我的治疗思路了。”
没错,刚才帮忙辩解的,正是汪主任本人!
姜禾有些想笑。
汪主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嗯,你的思路很好,是我刚才对你有偏见。抱歉,姜医生。”
当着这么多下属和后辈的面儿,汪主任能对姜禾道歉,实在是不容易。
要知道,姜禾接触过的一些老前辈,在专业上被她比下去后,非但不会低头,反而会破防对她跳脚大骂。
看来正如周敬仁所说,汪主任这个人本性不坏,只是有点古板较真罢了。
“没关系。”
姜禾欣然收下这份道歉。
汪主任蠢蠢欲动:
“那个……姜医生,你有没有想过来我们省医上班?我可以破格招聘你为我们医院的副主任医师!”
汪主任那殷切、热烈的眼神,简直要把姜禾当成金饽饽!
-
姜禾还是拒绝了汪主任。
因为她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和陆妄前往西南。
为此,她特意留下了一个非常详细的治疗方案。
其中的方剂疗程分为三个阶段,前后加起来四个月。
里面的内容甚至详细到陆远月在不同阶段会出现的反应和应对措施,为此特意调整了药材和剂量。
也是很久之后,汪主任才知道……
陆远月之后的病程进展,完全分毫不差、契合了这份方案!
不知道的还以为姜禾拥有一双能看到未来的眼睛!
事实却是——
这份精准的判断,来自姜禾的强大实力和丰富经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汪主任,暂时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有些遗憾没能留下姜禾,并殷殷叮嘱着:
“姜医生,只要你想回来,只要我在这里,我们医院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姜禾笑着谢过,随后走出病房,留给陆远月休息的时间。
走廊上,陆妄屈起一条腿,后背抵着墙,低头不知道沉思些什么。
浓重阴影覆盖了他的轮廓,令他俊朗深刻的眉眼愈发立体沉郁,充满了压迫感。
听到动静,他率先抬起熠熠生辉的琥珀色眼睛。
“姑姑怎么样了?”
姜禾简单说了陆远月的情况。
“按照我的法子治疗下去,不出半年,沉疴尽消。”
“……好。”
陆妄弯唇。
姜禾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你怎么怪怪的?”
陆妄轻笑:
“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