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陆妄。
看清楚他的模样时,她不疾不徐的脚步微顿。
或许是错觉,她总觉得陆妄周身萦绕着一股沉郁之气……
沉郁?
陆妄血气旺盛、精力充沛得像头老虎,怎么会沉郁呢。
姜禾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看他看得久了点。
陆妄紧张地抬手摸脸:
“怎么了?我看上去很憔悴吗?”
他心乱如麻到一夜未睡。
早上起来照镜子时,一整个胡子拉碴、眉眼颓废。
他赶紧刮了胡子,仔仔细细洗了两遍澡,还偷偷借用了姑姑的雪花膏。
如此打理到容光焕发,才敢出门来找姜禾。
然而现在姜禾的眼神……
他很丑吗?
从未在意过外貌的陆妄,突然为此感到焦虑不安。
姜禾:“还好。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在关心我!
陆妄忍不住心情雀跃,好似找到了一个支点!
“唔……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最近有些心乱,可能是因为我们真的结婚了……你呢?紧张吗?”
“为什么要紧张。”
姜禾一句话,让陆妄高高抛起的心,又重重沉入谷底。
“因为开心,因为期待,因为未知,因为……”
陆妄开始语无伦次。
姜禾偏了下头,直直看着他。
“你怎么了?陆妄。”
她的平静,与他的慌乱形成了巨大反差。
陆妄骤然平静下来,笑着对她说了句没事。
姜禾点点头,并未深思这个问题。
“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姑姑吧?”
“嗯?”
“给你姑姑看病,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姜禾的提醒,让陆妄恍然想起昨天他们说好的事情。
“……对,没错,我就是来接你的。”
反正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不如先拖一拖。
陆妄带姜禾坐上了他开来的吉普车,直奔陆远月家里。
陆远月是省城农科院的首席研究员,住在农科院的家属院里。
最近她的老毛病犯了,便一直在家休息。
所以姜禾陆妄一来,正好碰见她在客厅看书。
见到姜禾进来,陆远月有瞬间的慌乱,不断用眼神去瞄陆妄。
陆妄给了她一个恳求的眼神。
随后说道:
“姑姑,你忘记了?我们说好让姜禾同志看看你的病。”
陆远月无奈极了,只能点头说是。
暗暗瞪了陆妄一眼后,陆远月笑呵呵地拉过姜禾,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看你们明天还要坐火车去西南,今天居然为了我,特意跑这趟给我看病,真是太麻烦你了小姜!”
姜禾知道陆家姑姑这是在说客气话,不一定真的相信自己的中医实力。
但这种场景她已经面对过无数次,完全能够心如止水地朝着陆远月微笑。
“我先给您把把脉吧。”
陆远月不以为意地递出左手。
“我这是老毛病,情况比较复杂,很多医生看过,都没什么用。”
言下之意就是——姜禾没看好很正常。
姜禾气定神闲地笑笑。
“右手也看看。”
陆远月递出右手。
“小姜你还会双手把脉啊?听说这是中医诊断的高级技法,叫什么双诊法?”
“嗯,双手把脉可以更好对比左右手腕脉象差异,方便更全面地判断气血阴阳平衡状态。”
姜禾随口回答着。
陆远月笑眯眯地夸赞姜禾的厉害。
姜禾客气颔首。
“陆姑姑,麻烦您现在放松气息、保持安静。”
陆远月配合地安静下来。
过了足足数分钟。
姜禾收手。
“嗯,好了。”
她垂眸沉思着。
陆远月没有急着打扰她。
而是用眼神询问陆妄接下来要怎么办。
陆妄沉声提醒:
“姑姑你好好看病,姜禾她医术非常非常好!”
“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相信小姜了?”
陆远月觉得侄子这是在拆台!
姜禾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
“陆姑姑,我们先聊一聊病情吧。”
“好,小姜我信你。”
陆远月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并未在意。
直到姜禾开口就是一句——
“陆姑姑,您的病根是源自幼时掉入冬天的冰河里,被困了至少半个小时以上才被救出来,并且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对吗?”
陆远月愕然。
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陆妄!
“小妄,你连这些都告诉小姜了?”
陆妄摇头否认。
陆远月嘴上不说什么,看神情是分明不信!
姜禾也不急,继续道:
“因为处理不当,导致陆姑姑您的病根深种。从那时起,您便开始畏寒,终年四肢冰冷,特别以腰骶和双膝为甚,就连夏日都需要穿厚裤子,睡觉照样盖棉被。另外,您有顽固痛经,经期小腹又冷又痛,几乎到了需要卧床度过的地步,并且经血紫黑,周期紊乱。以及您常年面色苍白没有光泽,眼圈泛青,精神萎靡,夜尿频繁。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您无法生育,对吧。”
最后这句非常笃定,没有半点怀疑。
陆远月的嘴巴逐渐张大,大到能塞下一枚鸭蛋。
她明白,陆妄不可能知道她连夏日都要盖棉被、穿长裤这些细节。
身边的人里,唯有丈夫周敬仁清楚这些,但他不可能往外说。
所以……
“这些都是你把出来的?”
“把脉,再加上一点推断。”
“推断?”
“嗯。我记得陆姑姑刚才说,您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看好。我想,西医应该会告诉你们‘输卵管不通、子宫内膜环境不良’,中医则是诊断‘宫寒不孕’。那接下来的治疗思路大致分为两种,要么猛药温补,要么稳健滋补,基本逻辑就是觉得您肾阳虚衰、寒客胞宫,所以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治疗。”
姜禾虽然说了一堆专业名词,但陆远月听懂了。
毕竟她已经得病三十年,久病成良医,多多少少都会清楚自己的情况。
所以陆远月才会觉得震惊。
因为姜禾说的,和她的情况一模一样!
多年心结被触动,陆远月暂时将陆妄的事情抛在脑后,身子微微往前倾。
“小姜,我看你的意思是……”
“没错,陆姑姑您这个病能治。准确来说,是我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