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梯无声上升,将周长安从地下那座充满压抑和腐朽气息的巢穴带回地面。停车场里,那辆黑色的丰田世纪依旧静默地停在那里,如同蛰伏的暗影。
坐进车内,周长安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与乌丸莲耶的会面信息量巨大,更是险象环生。师父叶青回的名字,竟然是一张如此有效的护身符,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乌丸莲耶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怀念、忌惮、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都清晰地表明,师父当年留下的印象何其深刻。
车辆并未驶向米花町2丁目,而是在城市中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的码头仓库区。司机依旧沉默,只是示意她下车。
周长安心中了然。乌丸莲耶的召见是突如其来的审查,而接下来的,才是组织常态的“关怀”。
她推开车门,咸湿冰冷的海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散了车内残留的暖意。远处,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她朝着那点猩红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码头传出很远。
琴酒背靠着那辆熟悉的保时捷356A,银色的长发在海风中微微飘动。他叼着烟,绿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像狼一样冰冷锐利,紧紧锁定着走近的周长安。伏特加像一尊铁塔般站在他身后稍远的位置。
周长安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脸上重新挂起“茅台”那副慵懒又带着些许疏离的表情:“这么晚了,还有任务?”
琴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冰冷的目光几乎要刺穿她的伪装。
“boSS找你?”他开口,声音比海风更冷。
“嗯。”周长安淡淡应道,并不意外他会知道。朗姆必然已经将消息传递。
“说了什么?”琴酒的语气像是在审问,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周长安轻笑一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刚刚面见首脑而产生的微妙底气:“怎么,琴酒,你现在连boSS的吩咐都要过问了?”
琴酒的瞳孔骤然收缩,周长安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瞬间杀意。伏特加在一旁紧张地动了动。
但最终,琴酒只是冷哼一声:“哼。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因为某些不知所谓的‘旧情’,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该做的事。”
他显然从朗姆那里得知了部分谈话内容,尤其是关于“叶青回”的部分,但这似乎更加深了他的怀疑和不悦。他憎恶一切不受他掌控的因素,尤其是这种涉及“超凡”力量的、他无法理解也无法用枪解决的“旧情”。
“我的身份是茅台,做的事自然是为了组织。”周长安语气平稳,“这一点,从未改变。倒是你,琴酒,似乎对我格外‘关心’?”
琴酒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笑容:“最好如此。”他话锋一转,“听说你身边多了个碍眼的小明星?还是个华夏人?”
来了。对诸葛故里的试探。
“你说诸葛故里?”周长安故作随意地撩了下头发,“铃木家那位大小姐的新目标,凑巧救了她一命,现在成了同学罢了。怎么,组织现在连这种小事也要管?还是说……”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挑衅,“你担心我被他吸引?”
琴酒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似乎觉得这种男女之事的猜测拉低了他的层次。“别耍花样,茅台。”他警告道,“看好你身边的人,也看好你自己。下次任务若是出半点差错……”他没有说完,但冰冷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放心。”周长安毫不退缩地回视,“我从不失手。倒是你,琴酒,管好你自己的事。听说最近老鼠没抓干净,反而丢了不少重要的‘货物’?”
她故意提起港口货物和苏格兰的事,精准地戳中了琴酒的痛处。
琴酒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可怕,手甚至按向了腰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伏特加几乎要掏枪。
周长安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带着那副慵懒的表情:“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紧张。任务是什么?没事的话,海风挺冷的,我要回去了。”
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最终,琴酒缓缓放下了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天后,午夜零点,杯户码头4号仓库。有一批‘医疗器械’需要‘消毒处理’。具体资料会发给你。”
“知道了。”周长安点点头,转身欲走。
“茅台。”琴酒的声音再次响起。
周长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记住,”琴酒的声音冰冷刺骨,“无论你背后站着谁,一旦被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轨……我会亲手解决你。”
周长安侧过脸,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随时恭候。”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着从容的步伐,朝着码头外走去,将琴酒冰冷的视线和浓重的杀意抛在身后。
海风呼啸,吹动着她的衣摆和发丝。
她知道,琴酒的怀疑从未消除,甚至因为今晚乌丸莲耶的召见和师父的“旧情”而变得更加浓烈。未来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
但至少今夜,她又一次从狼口中安然脱身。
并且,为诸葛故里的存在,暂时打下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掩护——一个被她“魅力”吸引的、无关紧要的追求者。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