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细雨无声地浸湿了东京郊外一座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发出细密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雨水混合的冰冷气味。
周长安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厂房中央,头顶唯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在风中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衣裤,白色的长发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她没有打伞,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肩头,但她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早已捕捉到了那两道隐藏在厂房高处钢架上的、如同毒蛇般冰冷而危险的气息。那是杀意,属于组织最顶尖的狙击手——基安蒂和科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厂房内只有雨声和风声。压抑的气氛几乎要凝固。
终于,一个带着不耐烦和暴戾的女声从上方黑暗中响起,打破了死寂:
“茅台?你最好有一个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把我们叫到这种鬼地方来。” 基安蒂的声音如同她的狙击枪一样冰冷尖锐,“如果只是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不介意在这里多一个练习靶子。”
伴随着她的话语,一道红色的激光瞄准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长安的胸口,微微晃动着,带着致命的威胁。
周长安面色不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她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基安蒂和科恩藏身的黑暗方向,声音平静地穿透雨幕:
“如果我说,我能治好你姐姐呢,基安蒂?”
上方黑暗中,基安蒂那充满戾气的呼吸声猛地一滞!红色的激光点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颤抖。
周长安不等她反应,继续转向另一个方向,说道:“还有你,科恩。我知道你一直在找那个杀了你父母和妹妹的凶手。我可以给你名字,和证据。”
黑暗中,科恩虽然没有出声,但那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变得更加浓烈和集中,仿佛实质般压在周长安身上。
“你……你说什么?!”基安蒂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触及最深禁忌的狂怒,“你怎么会知道……我姐姐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周长安缓缓说道,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姐姐为了把你养大,付出了什么。我知道她如今躺在哪家‘特殊’的疗养院里,被那些所谓的‘后遗症’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最基本的清醒都成了奢望。组织放弃了她,但我知道有人能救她,用一种……超越常规医学的手段。”
她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基安蒂的心上。基安蒂握紧了手中的狙击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姐姐是她内心深处唯一柔软和痛苦的角落,是她杀戮生涯中仅存的一点人性之光,也是她最不能被触及的逆鳞。
周长安又看向科恩隐藏的方向:“至于你,科恩。那场‘意外’火灾的真相,那个为了灭口而制造惨案的家伙,如今改头换面,在某个小城市里过着逍遥日子。他的名字叫中村胜,现在是一家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他右手虎口有一道陈年烫伤疤痕,那是你父亲在反抗时,用烧红的铁钳留下的。这些,够具体了吗?”
黑暗中,科恩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血海深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也是他变成如今这副冰冷模样的根源。追寻多年无果的真相,此刻却被一个组织里的“同事”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基安蒂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杀意、怀疑、以及一丝渺茫的希望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不相信周长安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们。
周长安向前走了一步,胸口的红色激光点随之移动。她仰着头,淡紫色的重瞳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直视着那片黑暗: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不需要你们背叛组织,至少在明面上不需要。我只需要你们,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当琴酒……或者组织其他高层,明确要对我,周长安,或者说‘茅台’,下死手的时候,站在我这一边。一次,或者两次,在关键的时刻,你们的枪口,需要偏离目标,或者……指向该指向的人。”
她提出了一个极其危险,近乎叛逆的交易。拉拢组织的核心行动人员,对抗琴酒的权威。
厂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点敲打铁皮的声音,如同倒计时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基安蒂和科恩都在权衡。背叛琴酒的后果是毁灭性的,但周长安提出的条件,恰恰击中了他们各自绝对无法拒绝的软肋。基安蒂渴望姐姐能恢复正常,那是她活在黑暗中的唯一救赎希望。科恩渴望复仇,那是支撑他行尸走肉般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良久。
“……你凭什么保证你能做到?”基安蒂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挣扎。
“易凌斋的能量,远超你们的想象。治好一个被特殊毒素和实验摧残的人,或者找到一个刻意隐藏的凶手,并非难事。”周长安抛出了部分底牌,“你们可以不信,但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又是漫长的沉默。
终于,黑暗中传来科恩那低沉沙哑、极少开口的声音,言简意赅:
“……名字,证据。先给我。”
基安蒂也仿佛下定了决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治好我姐姐!只要我看到她好转……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红色的激光点从周长安胸口移开,消失不见。
周长安知道,交易达成了。这两把组织最锋利的刀,在关乎自身最重要执念的面前,暂时被她撬开了一道缝隙。
“资料和初步的治疗方案,会在三天内送到你们指定的安全渠道。”周长安平静地说道,“记住你们的承诺。”
她没有再多言,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出了废弃厂房,消失在绵密的夜雨之中。
厂房高处,基安蒂和科恩依旧隐藏在黑暗中,良久没有动静。雨声掩盖了他们沉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组织的铁板一块,从此埋下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痕。而周长安的手中,又多了一张在关键时刻,或许能逆转生死的底牌。
未来的风暴,必将更加猛烈,而她也正在为自己,编织着更多生存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