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会在命案带来的低气压中草草收场。学生们带着复杂的心情,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酒店。之前的欢声笑语仿佛只是一场幻觉,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和心有余悸。
周长安与诸葛故里随着人流走向酒店门口。她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插曲并未对她造成多大影响,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思索。玛利亚的出手干净利落,符合易凌斋的行事风格,但也再次提醒她,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平静的表象下是何等的危机四伏。
就在她即将踏出酒店旋转门时,一个轻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周长安小姐,请留步。”
周长安回头,只见黑羽快斗不知何时脱离了江古田高中的队伍,脸上带着他那特有的、略带狡黠的笑容走了过来。中森青子在不远处疑惑地看着他们。
“黑羽同学,有什么事吗?”周长安停下脚步,语气温和。
黑羽快斗走到她面前,先是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太多人注意这边,然后才压低声音,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郑重地说道:“上次……在多罗碧加乐园,还有后来几次,多谢了。”
他指的是之前周长安几次在他作为怪盗基德行动时,或明或暗的协助。有时是提供了关键的信息,有时是引开了难缠的警察,甚至有一次在他险些被组织中埋伏时,周长安的及时出现化解了危机。这些帮助,虽然周长安从未要求回报,但黑羽快斗都记在心里。
周长安微微一笑,淡然道:“举手之劳,不必挂心。况且,我们有共同的‘麻烦’,不是吗?”她意有所指,指的是那个神秘的组织,无论是追寻潘多拉的黑羽快斗,还是与之对抗的周长安等人,组织都是他们需要面对的阴影。
黑羽快斗了然地点点头,随即,他像是变戏法一般,手中突然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黑色绒布盒子。盒子古朴,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无论如何,这份人情我记下了。”黑羽快斗将盒子递到周长安面前,笑容重新变得轻松,“一点谢礼,不成敬意。希望你喜欢。”
周长安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没有推辞,接过了盒子。她轻轻打开盒盖。
即使以周长安的心性,在看到盒内之物的瞬间,眼底也不由得掠过一丝惊艳。
盒内红色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顶小巧玲珑、却做工极其精美的白金皇冠。皇冠造型古典优雅,线条流畅,上面镶嵌着数十颗大小均匀、晶莹剔透的钻石,而在皇冠的正中央,簇拥着一颗硕大的、色泽浓郁、晶莹无暇的祖母绿宝石。那祖母绿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的、如同深潭静水般的绿色,没有丝毫油脂感,在酒店门口的灯光下,内部仿佛有光华流转,深邃而神秘。
无油祖母绿,而且是如此品相、如此大小的,堪称稀世珍品。
“这太贵重了。”周长安合上盒盖,看向黑羽快斗。她自然认出,这顶皇冠与历史上某位失踪皇后的着名冠冕极为相似,想必是怪盗基德某次“物归原主”行动中的“额外收获”,或者是他自己的珍藏。
黑羽快斗摆了摆手,笑道:“宝石再美,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放在懂得欣赏它、并且……有能力守护它的人手中,才算不辜负它的光华。”他话语中带着深意,“就当是……庆祝我们之间‘默契’的礼物吧。”
周长安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白这份礼物的分量不仅仅是其金钱价值,更代表了黑羽快斗的认可与友谊。她不再推辞,将盒子收好,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你的礼物,黑羽同学,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黑羽快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看了看时间,“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青子还在等我。后会有期,周小姐。”
“后会有期。”
看着黑羽快斗跑回中森青子身边,两人拌着嘴离开,周长安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绒布盒子。这份意外的谢礼,让她在今晚的阴霾中,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暖意和……某种象征意义。皇冠,代表着庇护与某种责任吗?
她与诸葛故里坐上返回米花町的车。车内气氛安静,两人都在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
回到米花町2丁目20番地的宅邸,夜已深。宅邸一片寂静,灰原哀和周瑾似乎已经休息。
周长安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独自走进了书房隔壁的静室。
静室内,檀香的余味尚未完全散去。左侧,绿衣关公像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威严凛然;右侧,白瓷观音像则流淌着慈悲静谧的光辉。
她走到香案前,没有点燃新的线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良久,她从口袋中取出那个黑色的绒布盒子,打开,看着月光下闪烁着幽绿与璀璨光芒的皇冠。
她没有将它戴上,只是静静凝视。这顶皇冠,美丽,却也沉重。它象征着黑羽快斗的感谢,也仿佛在提醒她肩上的担子。
最终,她将盒子轻轻放在观音像前的香案上,与那尊慈悲的菩萨并列。仿佛是在祈求,这份突如其来的“加冕”,能多一些祥和,少一些纷争。
然后,她转过身,面向绿衣关公像,双手合十,深深一拜。心中默念:
“关圣帝君在上,弟子长安今日又历纷扰,见识人心鬼蜮,亦受意外之赠。前路愈发混沌,力量愈强,责任愈重。祈请帝君赐我智慧,善用所得,明辨真伪;赐我勇力,持守本心,荡涤邪祟。无论冠冕与否,弟子守护之志,不移不改。”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白色的长发和肃穆的脸庞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喵呜”声打破了寂静。一只通体漆黑、唯有四爪雪白的玄猫,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地踱步进来,正是周长安饲养的那只名为“墨玉”的灵猫。
墨玉轻盈地跃上香案,先是好奇地嗅了嗅那个装着皇冠的盒子,然后绕到周长安脚边,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裙摆,发出满足的咕噜声。那双在黑暗中如同琥珀般的猫眼,仿佛能看透人心,带着安抚的力量。
周长安弯腰,将墨玉抱入怀中,感受着它温暖的身体和规律的呼噜声。指尖轻轻梳理着它光滑如缎的皮毛,心中那因今晚谋杀、算计、意外馈赠而泛起的波澜,渐渐平息下来。
她抱着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东京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如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也如同迷途中的灯塔。
联谊会的喧嚣已然落幕,皇冠的华彩暂藏匣中。怀中的温暖驱散了一丝深夜的孤寂。但周长安知道,短暂的宁静只是为了迎接更大的风浪。组织的阴影、基金的异常、各方的博弈……一切都还在暗中继续。
她轻轻抚摸着墨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她低声自语,仿佛是对怀中的猫说,又仿佛是对自己宣告。
夜色更深,而她,已然准备好迎接明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