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状态极不稳定的库拉索在混乱中潜行,绝非易事。库拉索的身体本能还在,偶尔会流露出警惕和攻击性,但更多时候是被混乱记忆折磨的脆弱。周长安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安抚她,同时还要避开公安的搜捕和组织可能存在的接应人员。
她利用风后奇门对气机的敏锐感知,总能提前避开危险区域,选择最隐蔽的路径。最终,她们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展览中心边缘一处废弃的物料仓库。这里相对僻静,暂时脱离了最混乱的中心区域。
将库拉索安顿在仓库角落,周长安迅速在周围布下几个简单的警示和隔绝气息的符箓。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外面摩天轮的异响越来越令人不安,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以及越来越清晰的人群哭喊。
库拉索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身体微微颤抖,口中不断重复着一些零碎的词语:“任务……朗姆大人……孩子们……不对……那些记忆……”
周长安走到她身边,没有贸然触碰她,只是用平静而温和的声音说:“看着我的眼睛。”
库拉索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淡紫色的重瞳。周长安眼中没有威胁,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彻人心的清澈与平静。她悄然运转一丝温和的精神力量,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抚平对方脑海中狂暴的波澜。
“深呼吸,”周长安引导着,“感受你此刻的存在,感受呼吸,感受心跳。过去的碎片无法定义你,未来的选择才属于你。”
在周长安的引导和那丝奇异精神力的安抚下,库拉索的颤抖渐渐平息,眼神中的混乱也稍稍褪去,虽然依旧迷茫,但多了一丝清明。她看着周长安,迟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不是敌人吗?”
“敌人与否,取决于选择,而非过去。”周长安淡淡道,“我只问你,当你想起那些可能被掩埋的真实记忆时,你是想继续做库拉索,还是想做回你自己?”
库拉索沉默了,她闭上眼,脸上露出挣扎痛苦的神色。一些温暖的、属于阳光下的画面与组织冰冷残酷的训练场景交织碰撞。最终,她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我不想再那样活着了。那些孩子……我好像……保护过他们……”
她指的是之前一次任务中,她意外接触到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那段短暂而纯粹的互动,如同种子般在她被封锁的记忆中生根发芽。
周长安点了点头:“这就够了。”她将那个从数据拷贝器里复制了信息的特制U盘拿出来,在库拉索面前晃了晃,“这是你从警方那里‘拿到’的东西,里面有关乎许多人生死的信息。现在,它是你的‘投名状’,也是你找回自我的钥匙。你可以选择把它交给组织,换回你‘库拉索’的身份,或者……”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库拉索看着那个U盘,眼神复杂。她知道,这个选择将决定她未来的道路。是回归黑暗,还是拥抱未知却可能充满光明的未来?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是更加凄厉的尖叫和金属断裂的轰鸣!
周长安脸色一变,感知瞬间向外延伸——摩天轮的一根主要承重轴终于不堪重负,断裂了!巨大的轮盘带着令人绝望的气势,开始向着人群最密集的区域倾斜、垮塌!
“来不及了!”周长安猛地站起身。她必须去阻止,或者至少,尽可能减少伤亡!
库拉索也看到了窗外那末日般的景象,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惊恐的尖叫声中,似乎夹杂着熟悉的、孩子们的声音……
一瞬间,某些被深深埋藏的本能盖过了记忆的混乱。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速度甚至比周长安还快!
“库拉索!”周长安惊呼,立刻跟上。
只见库拉索如同一道黑白相间的闪电,冲向那正在倾倒的摩天轮。她的目标明确——摩天轮下方,一辆被卡住、无法移动的工程用吊车!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库拉索以惊人的敏捷爬进驾驶室,启动了引擎!她操纵着吊车,不顾一切地冲向摩天轮倾倒的方向,试图用吊臂和车身为下方奔逃的人群构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她是要……”周长安瞬间明白了库拉索的意图。她是想用自己和她能控制的这台钢铁巨物,去阻挡那坠落的庞然大物,为其他人争取生机!
这是自杀式的行为!
周长安没有丝毫犹豫,她也动了。将身法提升到极致,如同浮光掠影,冲向吊车方向。她无法阻止摩天轮的倒塌,但她或许能在最后关头,救下那个做出了最终选择的灵魂。
吊车的钢铁吊臂与坠落的摩天轮舱体猛烈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吊车瞬间变形,驾驶室玻璃尽碎!
就在这毁灭性的撞击发生的瞬间,周长安如同鬼魅般掠至严重变形的驾驶室外。她看到了驾驶室内,被变形的钢板卡住、满身鲜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库拉索。
千钧一发!周长安双手结印,体内炁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风后奇门的格局被她压缩到极致,笼罩住整个扭曲的驾驶室。
“坤字·地龙游!”
她低喝一声,脚下大地之气被短暂引动,那严重变形的金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软化、排斥,生生挤出了一道缝隙!周长安闪电般探手而入,抓住库拉索的手臂,用尽全力将她从中拖出!
几乎在她带着库拉索脱离驾驶室的下一刹那,更多的摩天轮结构轰然压下,将那辆英勇的吊车彻底碾碎、掩埋!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视线。
周长安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库拉索,落在安全的废墟之外。她迅速检查了一下,库拉索伤势极重,多处骨折,内脏受损,但还有一丝微弱的生机。
远处,警笛、消防车、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安室透、诸葛故里等人的身影也出现在烟尘中,正在指挥救援和搜寻。
周长安没有丝毫停留。她必须赶在所有人,特别是组织的人找到库拉索之前,将她带走。库拉索“已死”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也是她能够摆脱组织,获得新生的唯一机会。
她看了一眼混乱的现场,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奄奄一息的库拉索,眼神坚定。
身形一闪,她带着库拉索,如同融入晚风的幻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废墟与夜幕的交界处。
纯黑的噩梦,以一场巨大的灾难和牺牲暂告段落。但一个迷失的灵魂,却在毁灭的边缘,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回,迎来了属于她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新生。
而周长安知道,救下库拉索,意味着她手中多了一张对抗组织的、潜力巨大的牌,但也意味着,她肩上的责任和风险,更重了一分。前方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