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眼的能力依旧在运转,机械地扫视着下方水域,也能发现鱼群的踪迹,通过对讲机发出指令的声音也依旧沉稳,指挥着舰队进行捕捞作业。
然而,细心的许昭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他回应弹幕的速度变慢了,有时甚至需要她小声提醒。
他的目光虽然看着海面,却常常失去焦点,仿佛穿透了海水,落在了某个更遥远、更深邃的地方。
就连发现一个不小的鲷鱼群时,他也没有表现出往日的兴奋,只是平静地报出方位。
直播间的老粉也隐约感觉到了:
“川哥今天好像不在状态?”
“是不是太累了?”
“感觉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昭将直播镜头暂时交给旁边负责打下手的周大勇,低声嘱咐了几句。
周大勇憨厚地点头,笨拙但认真地举稳了设备,继续对着收获的渔网和日出前的海景。
许昭则悄悄走到沈鲸川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关切:“鲸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昨晚没休息好?”
她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他的侧脸,试图找出他心神不宁的根源。
沈鲸川回过神,对上许昭担忧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沉船的秘密压了下去。
他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别担心。”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脚下的甲板,仿佛能穿透钢板和深不见的海水,看到那静静躺在海底淤泥中的沉船和那些价值连城的明代青花瓷。
它们就在那里,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无法独自承受和决策。
他看着许昭,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能跟她商讨一下这件事。
他信任许昭,不仅因为她是他的女朋友,更因为她出身商业世家,见识、眼界和处事能力都远超常人。
她或许能从一个更理性、更周全的角度,帮他分析这烫手山芋般的发现。
但他不能在这里说,不能在直播镜头可能捕捉到任何细微表情的情况下说。
他压下翻涌的思绪,反手轻轻握住许昭的手,低声道:“真的没事。就是有点走神。晚上……晚上回去,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听听你的看法。”
他的语气郑重,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需要依靠和支持的意味。
许昭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他遇到的绝不是普通的烦恼。
她不再追问,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给予他无声的支持和信任:“好。晚上说。现在先专心眼前,这么多船跟着你呢。”
沈鲸川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海风,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舰队指挥和直播上。
忙碌喧嚣的一天终于过去。
月影湾沉入静谧的夜色,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
新房子工地的轮廓在月光下依稀可见,但沈家暂时居住的老屋里,灯光早已熄灭。
沈鲸川确认父母和周大勇都睡熟后,才轻轻敲了敲许昭的房门。
许昭很快打开门,她似乎也一直在等,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
“出去走走?”沈鲸川低声说,眼神里带着白天未散的凝重。
许昭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跟他走出院子,来到山后,沈鲸川平日吸纳月华的那片僻静的海滩。
月光洒在沙滩上,泛着清冷的光辉,四周万籁俱寂,只有他们两人和永恒的海声。
“现在可以说了吧?”许昭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月光勾勒出她柔和而关切的侧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一整天都不对劲。”
沈鲸川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他目光扫过周围,确认绝对没有第三人,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昭昭,我昨天发现了一艘沉船。”
“沉船?”许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这附近?什么样的沉船?”
“嗯,在一片很少去的暗礁区,很深的地方。”沈鲸川点点头,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深邃无比。
“船很大,看起来非常古老,木头都快烂光了。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清晰,“我在里面发现了几个保存完好的大木箱。”
许昭屏住了呼吸,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我打开了一个箱子,”沈鲸川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难以置信。
“里面装满了瓷器。非常精美,大部分都完好无损。我粗略看了一下,花纹、款式……很可能是明代的东西,底款写着‘大明嘉靖年制’。”
“明代嘉靖瓷器?!”许昭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即使对古董了解不深,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古董,那是价值连城的国宝级文物!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得圆圆的,“一整箱?你确定?”
“我确定。而且那样的箱子,还有好几个。”沈鲸川肯定地说,他的目光紧紧锁着许昭。
“东西还在原地,我没有动。昭昭,我现在心里很乱。这笔财富太大了,大得吓人。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向前一步,握住许昭的手,她的手有些凉。
他的语气充满了困惑和寻求指引的渴望:“如果换做是你,发现了这样一批东西,你会怎么处理?是悄悄打捞上来,想办法卖掉换取巨大的财富?还是……上报?或者,就让它永远埋在海底?”
他将最核心的难题,抛给了眼前这个他最深信也最倚重的女孩。
许昭的心脏砰砰直跳,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影般的情节震得头晕目眩。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飞速地思考着。
月光下,她能清晰地看到沈鲸川眼中的挣扎、对财富的本能渴望,以及更深处的、对未知后果的担忧和对正确选择的寻求。
她反握住他的手,强迫自己用最理性的声音分析,尽管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微颤:“鲸川,这件事太大了。我们必须非常非常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