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选择路边小店,而是走进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餐厅。
明亮的落地窗,柔和的灯光,穿着整洁制服的服务员,还有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都让沈海生和陈秀莲显得有些局促。
“鲸川…这里…很贵吧?”陈秀莲小声问,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
“没事,妈,偶尔一次。”沈鲸川拉着父母的手,带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递上精致的菜单。看着上面琳琅满目的菜品和后面跟着的数字,沈海生拿着菜单的手有点僵硬,陈秀莲更是看得眼花缭乱。
“爸,妈,你们想吃什么就点。”沈鲸川鼓励道。
“这…这城里人吃的花样真多…”沈海生翻着菜单,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吃食做法图片,有些无从下手。
“这个…东坡肉吧?看着有食欲。”陈秀莲指着图片。
“再加个手撕鸭,一个麻婆豆腐,一个青菜,一个汤。”
沈海生合上菜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些。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比较“实惠”又体面的点法了。
等待上菜的时间,沈海生和陈秀莲才真正有心思,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去打量这座他们来过多次、却从未认真“看”过的城市。
“老头子,你看那楼,多高啊!玻璃亮得晃眼!”陈秀莲指着窗外一栋摩天大楼,惊叹道。
“嗯,是挺高。”沈海生点点头,目光扫过街道上川流不息、颜色各异的小汽车。
“这车也真多,比咱们岛上的船还多。”
“你看那个大屏幕!”陈秀莲又发现了新大陆,指着马路对面商场外墙巨大的LEd屏,上面正播放着绚丽的广告。
“跟看电影似的!”
“还有那小姑娘穿的裙子…”陈秀莲看着窗外走过的时尚女孩,小声对儿子说。
“颜色真鲜亮,样式也新鲜…”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新奇,像两个初入宝库的孩子,贪婪地吸收着这座城市的繁华、喧嚣与多样性。
以前每次来城里,都是带着沉重的心事——为儿子的病奔波、筹钱、等待手术、接他出院…
每一次都步履匆匆,忧心忡忡,眼前再绚丽的霓虹,入耳再热闹的市声,都仿佛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纱。
他们只看得见医院白色的墙,听得见医生严肃的话语,感受得到口袋里钞票的厚度和债务的重量。
而今天,那层沉重的纱终于被彻底掀开了。
阳光是明媚的,高楼是巍峨的,车流是充满活力的,屏幕是五彩斑斓的,连空气里飘着的食物香气都带着一种自由的、令人愉悦的味道。
他们终于可以像一个普通的、为家人健康而喜悦的家庭一样,坐在明亮的餐厅里,带着一点点笨拙的兴奋,去感受这座城市的脉搏,去享受一顿简单却意义非凡的庆祝餐。
菜上来了,摆盘精致,香气扑鼻。
“吃!都多吃点!”沈海生率先动筷,给儿子夹了一大块漂亮的东坡肉,又给妻子夹了一一筷子手撕鸭。
“嗯!好吃!这鸭味道好特别!”陈秀莲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沈鲸川看着父母脸上那纯粹的、放松的、带着新奇和满足的笑容,心中充满了暖意和感恩。
他低头,轻轻按了按胸口,那里,龙珠的存在像一颗温暖的太阳。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和这片海,从此有了更深的羁绊。
而此刻,能和健康地坐在一起、开心地品尝美食、感受城市繁华的父母共享这份安宁,就是龙珠带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之一。
他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母亲碗里:“妈,你也尝尝这个,很鲜。”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窗内,一家三口的笑声和食物的香气交融在一起,温暖而踏实。
那个装着空贝壳的背包,静静放在沈鲸川脚边,贝壳表面流转的微光,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夕阳沉入海平面,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与紫罗兰色。
最后一班渡轮鸣着悠长的汽笛,缓缓靠向小岛简陋的码头。
船身推开金色的波浪,靠岸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沈鲸川一家随着稀稀拉拉的同村人走下跳板。
小岛特有的、混合着海腥味和炊烟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归属感。
一天的奔波和医院的紧张感在市里的那顿庆祝餐后已经消散,此刻踏上故土,沈海生和陈秀莲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城市带来的新奇余韵,但更多的是一种归家的松弛。
刚踏上码头坚实的木板,住在码头附近、正收拾渔网的阿强就看到了他们,扯着嗓子热情地招呼:
“海生!秀莲!鲸川!回来啦!市里检查咋样啊?”
沈海生脸上露出难得的、带着点自豪的笑容:“好!好得很!医生说恢复得特别好!
”他声音洪亮,显然心情极佳。
陈秀莲也笑着补充:“是啊阿强,医生说没事了!跟好人一样!”
“哎哟!那可太好了!老天开眼啊!”阿强由衷地高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点声音,眼神瞟向沈鲸川,带着点善意的促狭和看热闹的意味。
“对了鲸川,你家来客了!下午就到了,在你家院门口等半天了!”
“来客?”沈鲸川一愣。
他们家亲戚不多,都在附近,谁会特意来岛上找他们?还等半天?
阿强嘿嘿一笑,用手比划着:“是个顶漂亮的小姑娘!穿着裙子,白白净净的,跟画报里走出来似的!说话也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城里人!说是找你的,鲸川!”
“小姑娘?城里人?找鲸川?”
陈秀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和丈夫沈海生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一个名字几乎同时浮现在他们心头——许昭!
沈鲸川的心猛地一跳!
许昭?!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阿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带着羡慕:“啧啧,鲸川有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