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王清阳便被院子里扫雪的沙沙声惊醒。他昨夜后半夜才勉强入睡,此刻醒来,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但体内那缕月华仙力却自行缓缓流转,驱散着疲惫。
他穿衣下炕,推开房门。一股凛冽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特有的干净味道。父亲王建国正拿着大扫帚,一下一下地清理着院中的积雪,动作沉稳有力,仿佛要将过去几个月的担忧和恐惧都扫除干净。母亲李素芬则在灶间忙碌着,粥米的香气袅袅飘出。
看到儿子出来,王建国停下动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醒了?咋不多睡会儿?你妈熬了小米粥,还贴了饼子,一会儿多吃点。”
“嗯,睡醒了。”王清阳点点头,走到院中,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灵气似乎比夜晚更加活跃和纯净,让他精神一振。他下意识地再次感应西北方向那片老林子,昨夜那声凄厉的猫叫和那丝邪气仿佛只是个梦,此刻已感知不到任何异常。
但他知道,那绝非错觉。
吃早饭时,王清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昨夜听到的猫叫以及自己的感应,低声告诉了坐在对面的老敖和常天龙。
老敖闻言,放下筷子,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西北老林子?靠近乱葬岗那边?”他看向王建国,“…建国,最近村里…可有什么不太平的事?尤其是牲口家禽之类的?”
王建国愣了一下,仔细回想,脸色渐渐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敖大哥这么一问…倒还真有。前阵子村西头老赵家,一夜之间死了两只下蛋的母鸡,死状挺邪乎,脖子上没伤口,但浑身血好像都被抽干了,干瘪瘪的…当时以为是黄皮子(黄鼠狼)祸害的,但黄皮子一般不这么弄…后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还有几户人家,也零星有鸡鸭不见了的,都以为是寻常野物叼走了…”
常天龙冷哼一声,虎目中精光一闪:“…抽干血气?这可不是寻常野物的手段。倒像是…某些修炼邪功的东西,需要血食滋补!”
王清阳心中凛然,看来自己的感应没错。
老敖沉吟道:“…清阳听到的那声猫叫,怨毒之气极重,恐怕那猫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魂魄都带着煞气。若真是有邪物作祟,专挑血气弱的家畜下手,倒是个麻烦事。这东西现在可能还弱小,只敢对牲口下手,但若任其成长,吸足了血气,保不齐就会对人产生兴趣。”
王建国脸色发白:“…那…那可咋办?要不要告诉村里,让大家晚上都把牲口圈好?”
常天龙摇头:“…打草惊蛇反而不好。这东西狡猾得很,一旦察觉被注意,要么躲起来,要么狗急跳墙。最好能暗中查探,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再一举除掉。”
老敖点头同意,看向王清阳:“…清阳,你既能感应到那丝邪气,这事或许就是个契机。等你安顿下来,身体再好些,可以试着在白天去那片林子外围转转,用你的‘冰魄视界’仔细观察,看能否发现更多线索。但切记,只在外围,绝不可深入,尤其不要晚上去!一切等我和你常爷爷安排。”
王清阳认真点头:“我明白,敖伯伯。”他知道这是对自己能力的一次初步考验,心中既有些紧张,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早饭后,王建国出门去队上打招呼,处理一些归来的琐事。老敖和常天龙则在屋里低声商议着什么,显然是在为王清阳后续的修行和可能面对的麻烦做准备。
王清阳帮母亲收拾了碗筷,便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看似晒太阳,实则继续尝试着更加精细地操控体内的月华仙力和“冰魄视界”。他发现,在阳光下,月华之力虽然不像夜晚那般活跃,却多了一份温煦之感,运转起来更加顺畅柔和。而“冰魄视界”在白天施展,消耗似乎也更小一些,看到的景象虽然少了夜晚那种灵动的光晕,但对物质世界的细节观察却更加清晰。
就在他沉浸在对新能力的探索中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洪亮却带着几分戏谑的老者声音:
“哟呵!老王家的傻小子回来啦?听说你爹带你去北边找大神儿看病了?咋样,脑子好使点没?还整天嚷嚷着能看见鬼不?”
王清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蓝色道袍、头发胡子乱糟糟、腰间挂个酒葫芦的老头,正歪歪扭扭地靠在院门框上,笑嘻嘻地看着他。这老头看起来约莫六十多岁,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精明。
正是住在村东头土地庙旁边的张老道,张承恩。村里人都当他是个有点疯癫的孤寡老头,懂点歪门邪道的偏方,平时谁家有个头疼脑热或者疑神疑鬼的事,偶尔会去找他弄点符水什么的,但大多不怎么当真。
王清阳小时候没少被这孩子王欺负和嘲笑,这张老道也是其中之一,总拿他“见鬼”的事开玩笑。若是以前的王清阳,听到这话定然会又羞又怒地跑开。但此刻,王清阳只是平静地看着张老道,甚至在他开启的“冰魄视界”下,能看到这老道周身环绕着一层极其内敛、却浑厚异常的淡金色气场,那气场中正平和,隐隐与脚下大地相连,绝非普通江湖术士可比!
这老道…不简单!王清阳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还没开口,屋里的老敖和常天龙却闻声走了出来。
老敖看到张老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快步上前,抱拳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敬重:“…可是…张承恩,张道友?”
张老道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老敖,又瞥了一眼旁边气息沉凝如山的常天龙,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随意地拱了拱手:“…道友不敢当,一个混吃等死的老杂毛罢了。你是…?”
“在下敖崑,师承长白山敖家萨满一脉。”老敖自我介绍道,又指向常天龙,“这位是常天龙常兄弟。”
“敖家?常家?”张老道眼中精光一闪,再次打量了王清阳一番,咂了咂嘴,“…怪不得…我说这小子这次回来,身上味儿怎么不一样了,原来是被你们这两尊大佛给瞧上了。怎么着,这是要正式收徒立堂口了?”
老敖苦笑一声,压低声音:“…张道友慧眼。此事说来话长,清阳这孩子…机缘巧合,确实已立下堂口,只是尚未安稳。我们此次送他回来,也正是想寻一位可靠的引路人,为他筑基固本,指点迷津。不知张道友可否……”
张老道摆了摆手,打断老敖的话,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走到王清阳面前,蹲下身,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几乎要贴到王清阳脸上,仔细瞅着。
王清阳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香火味,但他没有躲闪,只是平静地与张老道对视。
“啧啧…”张老道看了半晌,突然伸出脏兮兮的手,快如闪电地在王清阳额头、胸口、丹田处各点了一下!
王清阳只觉三股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热流瞬间涌入体内,与他的月华仙力一触即分!他体内的仙力竟没有产生丝毫排斥,反而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些…雀跃?
张老道收回手,摸着下巴,啧啧称奇:“…了不得!了不得!仙根深种,灵台虽蒙尘却根基未损!更难得的是…这缕仙家之气,至清至寒,品阶高得吓人啊!小子,你拜了个了不得的师傅!”
他站起身,对老敖和常天龙说道:“…你们敖家和常家本事是大,但路子太野,教人打打杀杀还行,这筑基养性的细活,还得看我们道门正法。这小子魂魄不稳,心有魔障,强行修炼你们那套,容易走火入魔。”
老敖和常天龙对视一眼,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喜色。张老道这话,显然是答应接手了!而且一语道破了王清阳当前最大的问题——心魔!
“那张道友的意思是…”老敖恭敬地问。
张老道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反正老子闲着也是闲着,这傻小子看着也比以前顺眼点了。以后每天辰时(早上7-9点),让他到村东头土地庙找我。能不能坚持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说完,他也不等老敖他们回应,晃晃悠悠地转身就走,边走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腰间的酒葫芦哐当作响。
望着张老道远去的背影,王清阳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嘲笑他的老道,竟然成了他修行路上的第一个正式引路人?而且,似乎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老敖拍了拍王清阳的肩膀,语气凝重:“…清阳,你的造化来了。这位张承恩道长,如果我没看错,应是正统道门‘龙门派’的隐世传人,一身纯阳正气修为已臻化境,只是不知为何隐居在此。他能答应指点你,是天大的机缘!你定要虚心学习,尤其是固魂静心的法门,对你至关重要!”
常天龙也难得地露出了赞同的神色:“…牛鼻子老道虽然脾气怪了点,但筑基的功夫确实扎实。有他帮你稳住根基,日后你修炼我们仙家的手段,才能事半功倍,不至于被力量反噬。”
王清阳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属于自己的修行,终于要正式开始了。而昨夜那声诡异的猫叫,以及张老道的突然出现,似乎都预示着,他归乡后的生活,绝不会平静。
下午,王清阳遵从吩咐,没有贸然去西北老林子,而是在家继续适应和修炼。他尝试着将月华仙力与张老道点入他体内的那三道热流融合,发现果然顺畅了许多,心神也更容易沉静下来。
黄昏时分,外出打听消息的王建国回来了,脸色却有些凝重。
“…我问了村西头几户人家,”王建国对老敖和常天龙低声道,“…不止老赵家,最近大半个月,村里陆陆续续丢了或者死了差不多十来只鸡鸭了,死状都差不多,干瘪瘪的没血。大家起初没在意,现在凑一起一说,都觉得有点邪乎…还有人晚上听到过奇怪的动静,像是小孩哭,又像是猫叫春,但听着瘆人…”
老敖和常天龙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频率在增加?死状统一?还有怪声?
看来,那藏在暗处的邪物,胆子越来越大了。
王清阳听着父亲的叙述,望向西北方向那片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老林子,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张老道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