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副将,管好你的本部兵马。武安侯白山治军之严,天下皆知。他已获悉坠星湖外某些‘小动作’,震怒异常,手书于本座,言明必彻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此等罔顾大局、暗算袍泽之举,乃军中大忌,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最后一句“莫要自误”,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扎进胡莒的心底。
他脸色瞬间煞白,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他知道,姐夫白山说一不二,坠星湖的事,他彻底栽了,不仅前程堪忧,恐怕还要面临军法严惩,巨大的恐惧和怨毒在他眼中交织。
陈枭将胡莒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紫黑炎光一闪而过,那冰冷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他没有再看胡莒,仿佛对方已是冢中枯骨。
“陈枭!”岳镇海的声音再次响起。
“卑职在!”
“随本座前锋,即刻开拔!目标——断龙峡!”
岳镇海手中马鞭直指南天,声若惊雷,
“南疆的妖血,正等着你这把刀去痛饮!把它给我磨得更快,更利,斩尽一切来犯之妖!”
“诺!”陈枭沉声应道,杀意凛然。
“呜——呜——呜——!”
苍凉雄浑的号角声撕裂长空。
“出发!”
岳镇海一马当先,陈枭紧随其侧后。铁流涌动,万马奔腾,玄色与铁灰色的洪流,滚滚向南。
断龙峡,名不虚传,两侧是刀劈斧削,高达千仞的暗红色绝壁,仿佛被上古巨神一剑斩开。
峡谷底部,一条浑浊湍急的怒江奔腾咆哮,水声如雷。
峡谷最狭窄处,一座由无数巨大玄铁浇筑,刻满镇妖符文的雄关——镇岳关,如同巨兽獠牙,死死扼守着这条通往大玄腹地的咽喉要道。
关墙之上,刀痕箭孔密布,暗红色的血迹新旧叠加,几乎浸透了每一块墙砖。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属于妖族的独特腥膻。
关外目力所及之处,大地焦黑,坑洼遍布,折断的兵器、破碎的甲胄、乃至巨大妖物的森森白骨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爆发过何等惨烈的厮杀。
岳镇海率领的大军如同钢铁洪流汇入关内,带来了生力军,也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关内气氛凝重而肃杀,疲惫但眼神锐利的军卒沉默地搬运着守城器械、救治伤员,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临的压抑。
陈枭跟随岳镇海,在亲卫引领下,径直走向关内最高处的统帅府。
那是一座由巨石垒砌,形如堡垒的建筑,门口守卫的甲士气息沉凝如渊,眼神锐利如刀,显然都是百战精锐。
步入府内正堂,一股更加沉重、如同山岳倾覆般的威压扑面而来。
正堂中央,巨大的沙盘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沙盘旁,一人负手而立。
那人身形并不如何魁梧,甚至略显清瘦,但站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镇岳关的脊梁,是整个南疆防线的定海神针。
他身着一套洗得发白,边缘磨损却异常整洁的玄色旧式战甲,甲胄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劈斧凿痕迹,如同无声的勋章。
肩头没有华丽的流苏,腰间只有一柄样式古朴、妖兽皮鞘的连鞘长刀。
他面容约五十许,双鬓染霜,脸颊如同刀削斧劈,线条刚硬得近乎冷峻。
眉骨很高,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的星辰,又似淬火的精钢,蕴含着洞察一切的锐利和历经尸山血海的沧桑。
薄唇紧抿,唇线如刀锋,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铁血无情。
他便是大玄王朝南疆柱石,武安侯——白山。
岳镇海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带着对同级别强者的尊重:“武安侯,岳某奉命驰援,大军已入关休整。”
白山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岳镇海,最后落在了岳镇海侧后方的陈枭身上。
那目光锐利、冰冷,带着审视万物的穿透力,仿佛要将陈枭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岳抚使辛苦了。”
白山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如同金玉交击,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养成的绝对权威。
他对着岳镇海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陈枭身上,那深邃如寒潭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底的每一丝波动。
“你,便是陈枭?稚面阎罗?”白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卑职陈枭,见过武安侯!”
陈枭抱拳躬身,行礼一丝不苟,姿态不卑不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如同沉睡火山般浩瀚磅礴的力量,远非南宫灼之流可比,甚至比雷狱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却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纯粹杀伐之气。
混沌心沉稳搏动,并未示弱,但也收敛了所有锋芒,表达着对这位真正铁血统帅的尊重。
“坠星湖,斩狐妖,诛昆仑长老,百劫初期登地榜第二。”
白山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人心上,
“如今更是百劫巅峰。司尊玄胤大人亲自授你‘绝影令’,雷老头对你赞誉有加。”
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人才难得。大玄正值用人之际,南疆更是血肉磨盘。本侯不管你是何来历,有何手段,在此地,只看一点:能否杀妖,能否守住这道关!”
陈枭迎上白山的目光,眼神沉静如深潭,声音清晰而坚定:“卑职此来,唯愿以手中刀,斩尽犯境之妖。侯爷所指,便是陈枭刀锋所向。”
“很好。”
白山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不可察觉的赞许。
他欣赏这种干净利落,目标明确的杀伐之气,尤其是在这血肉战场之上。
他微微颔首,
“你的位置,岳抚使自会安排。望你不负‘绝影’之名,不负司尊与朝廷期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甲胄碰撞声。
紧接着,两名气息强悍,面容冷硬的亲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正是胡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