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湖的浪涛被远远甩在身后,黑鱼号破开渐趋平静的水面,驶向落星集简陋的码头。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水汽与淡淡的腥气,但比起湖心那毁天灭地的战场,此地竟显得有几分“祥和”。
然而,这份“祥和”很快被岸上鼎沸的人声打破。
落星集这个由武者、亡命徒、商人临时搭建的集镇,此刻如同炸开了锅。
码头上、街道旁、简陋的酒肆门口,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个个神色惊惶,议论声浪几乎盖过了湖水拍岸。
“我的老天爷,这两天那动静,湖底怕不是炸了锅?隔着一百多里地,老子心口都跟着跳!”
一个背着鬼头刀的壮汉拍着胸口,带着后怕。
旁边一个穿着皮甲,手持分水刺的瘦高武者接口,声音发颤。
“何止是炸锅,老子刚才在望风崖上看得真切。湖心那水柱,冲天而起啊,还有那光,紫黑紫黑的,邪性得很隔老远都感觉一股子煞气冲过来,差点没把老子掀下崖去,绝对是玄冥那些老长虫在跟什么不得了的强者拼命。”
“拼个屁的命,我看是惹怒了湖神老爷。”
一个老渔民打扮,但眼神精悍的老者啐了一口,
“那威压,隔这么远都让人腿肚子发软,骨头缝里冒寒气,玄冥再横,能弄出这阵仗?肯定是它们捅了篓子,惹得湖神降罚了,这地方不能待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走?往哪走?”
一个精明的商人模样的胖子擦着额头的汗,小眼睛却闪着光,
“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是重宝出世,玄冥的老巢搞不好都被掀了。等风头过去,湖底指不定有多少好东西被震出来,那可是玄冥蛇族千年的积累啊,老子这把骨头,拼了命也得下去捞一把。”
他身边几个眼神贪婪的武者立刻附和,摩拳擦掌。
“哼,捞?别宝没捞到,把自己喂了鱼虾!”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自角落一个裹在黑袍里的身影,气息晦涩,赫然也是通玄境,
“那紫黑火焰的气息霸道绝伦,绝非善类。玄冥蛇族盘踞此地千年,说没就没了?背后指不定牵扯着什么。想发财?小心有命赚,没命花!”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一些人的热切,但也让更多人眼神闪烁,心思各异。
恐惧与贪婪,如同瘟疫般在落星集蔓延。
大部分人只想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少数胆大包天、实力不俗的通玄境强者,则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暗中盘算着浑水摸鱼。
陈枭三人收敛气息,如同普通的江湖客,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踏上码头。
这时候湖中上岸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林七依旧沉默如影,季云深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明亮,似乎在消化着湖底的震撼。
陈枭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甚至饶有兴致地听着周围的议论,觉得挺有意思,好像不关他的事一般。
“啧,动静是大了点。”
陈枭揉了揉太阳穴,对季云深说道,
“瞧瞧,把花花草草都吓坏了。”
季云深苦笑摇头:“陈兄神威,惊天动地,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此地人多眼杂,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梳理一下信息?”
陈枭点头:“行,找地方吃饭,饿死了。打了一架,消耗有点大。”
其实他已经不同于正常武者,只要有妖魔本源可吞,他就不可能饿,只是放不下吃东西的快乐。
三人无视了周围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向集镇深处,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名为“鱼跃居”的食肆。
店不大,此刻也坐满了惊魂未定,议论纷纷的食客。
陈枭要了个靠里的角落位置,点了一桌湖鲜。
等饭菜上齐,布下简单的隔音禁制,由季云深提供的小型阵盘,三人这才开始低声交谈。
季云深率先开口,眼神带着兴奋与凝重。
“陈兄,林姑娘,结合平山镇魔司传给你的狐族秘辛,玄冥蛇族典籍中零星的记载,还有我手中这本《禹贡风物志·异闻补遗》,坠星湖的真相,大致可以拼凑出来了。”
他铺开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用手指点着坠星湖中心。
“千年前,此地确非大湖,而是一片名为‘星坠原’的丰饶平原。两位无法想象的上古大能在此激战,打得天崩地裂,最终导致地脉塌陷,陆沉为湖。其中一位大能,以无上伟力护住了平原中央的核心区域,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遗迹入口所在。”
“这处遗迹,被玄冥蛇族称为‘圣迹’,其核心秘密,很可能就是镇魔司情报中提到的‘血脉池’。”
季云深语气肯定,
“玄冥蛇族盘踞此地,不惜暴露,严防死守,甚至倾巢而出,绝非仅仅为了一个巢穴。”
“玄冥族的典籍记载了玄冥的兴起,玄冥老祖获得圣迹的机缘,才开启灵智,并被圣迹提纯血脉。”
“由此断定它们必然是在守护或试图开启这能提纯、强化血脉的逆天之地。湖东南水域的异常红光和‘打铁’般的异响,陈兄已经证实是遗迹核心能量外泄或被触动的征兆。”
季云深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什么。
“现在遗迹外面的障碍被陈兄清理得差不多,遗迹情况不明,根据林七姑娘得到的传讯,里面危险重重,还有可能有只千年狐妖。”
陈枭慢条斯理地剔着鱼刺,闻言点点头。
“嗯,跟我猜的差不多。那些长虫死命护着的,肯定是好东西。那血脉池,不知道是不是大补之物。”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仿佛在评估一道大餐的营养价值。
“说到这个,之前在湖底遗迹入口,我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狐骚味,极其淡,转瞬即逝。结合惑心被困遗迹深处的消息……”
“那骚狐狸,十有八九没死透,而且已经醒了,搞不好就在遗迹里盯着呢。这趟下去,除了长虫的余孽,还得防着这只躲在暗处,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精。”
陈枭看向季云深和林七,语气带着几分确定。
季云深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这遗迹的水深得超乎想象。
林七安静地吃着东西,此时才清冷地补充了一句,言简意赅。“昆仑。报复。可能在遗迹。”
她抬起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食肆门口的方向,意思很明确,探索遗迹时,昆仑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而且很可能选在他们深入遗迹、难以兼顾的时刻。
陈枭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嘿,正好。省得爷到处找他们。昆仑的人要是敢来,遗迹里地方宽敞,埋他们正合适。”
就在这时,食肆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穿着厚重金属甲胄的大汉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