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的大门并非寻常木料所制,而是由千年阴沉木与黑曜石交织而成,上面雕刻着无数腾云驾雾的狐影,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时,石面上的狐影仿佛活了过来,尾巴扫过之处泛起细碎的银光。门楣上方悬着一块牌匾,没有繁复的雕饰,只以朱砂般的颜料写着“九幽天狐”四字,笔锋间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妖异之气,却又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走进门内,脚下是用月光石铺就的小径,每一步踩上去都泛起淡淡的荧光,照亮两侧丛生的奇花异草——有会随着脚步声开合的玉瓣兰,有叶片上滚动着露珠般灵液的凝露草,还有藤蔓上挂着的、像小灯笼般的赤珠果,偶尔有几只巴掌大的灵蝶从花丛中飞出,翅膀上的磷粉落在衣袂上,竟留下淡淡的香气。
主殿坐落在半山坡上,通体由琉璃与灵玉砌成,殿顶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碧瓦,瓦当处都雕刻着九尾狐的纹样。殿檐下悬挂着无数风铃,却并非金属所制,而是用某种妖兽的骨骼打磨而成,风一吹过,发出的声音清越又带着点空灵,像是有无数低语在耳畔萦绕。
殿前的广场上,立着一座巨大的白玉雕像,雕的是一位侧卧的九尾狐,九条尾巴蜿蜒舒展,每条尾巴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会轻轻摆动。雕像基座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隐隐有灵光流转,据说这是用初代狐帝的指骨粉末混合灵玉雕琢而成,能镇压整个妖地的戾气。
赤练带着林风拾级而上,台阶是用暖玉铺成的,踩上去竟有丝丝暖意顺着脚底往上涌。殿门敞开着,里面并未像人间宫殿那般摆放繁复的陈设,只在最深处设着一张铺着白狐裘的石榻,榻前立着三根玉柱,柱上缠绕着发光的藤蔓,将整个大殿映照得明明灭灭。
“婆婆平日里就爱在这里打坐,”赤练压低了声音,眼尾的红纹轻轻颤动,“她说这里能听见山风里藏着的故事。”
林风站在殿门口,望着殿内那片朦胧的光影,忽然觉得这看似华丽的府邸里,藏着的不仅是权力与威严,还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神秘与苍凉。
果然不一会儿,有一个老者慢悠悠的走来。
这时,系统提示音响起:“警告警告,此妖精为五阶大妖修士,危险危险危险!”
接连三个危险让林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老者刚走到殿门三步开外,林风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像被无形的大手攥紧了。原本流淌在暖玉台阶上的暖意瞬间凝固,化作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爬,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他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双腿像被钉在了原地,腰间的储物袋里,嗜灵灯疯狂震颤,灯芯的微光在袋中急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老者并未抬头,只是枯瘦如藤的手指轻轻拂过石榻前的玉柱。那缠绕着发光藤蔓的柱子突然发出“咔嚓”轻响,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原本流转的灵光如退潮般黯淡下去。
“赤练,”她的声音像陈年的枯木在摩擦,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带回来的客人,胆子倒是不大。”
话音未落,林风只觉一股无形的气浪迎面拍来,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喉头一阵发甜。他强撑着没让自己栽倒,却见眼前的地面裂开数道细纹,月光石铺就的小径竟在这股威压下寸寸碎裂。
老者这才缓缓抬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白泛着淡淡的青灰,瞳孔却漆黑如墨,里面仿佛蜷缩着无数条尾巴,稍一转动,便有细碎的黑影在眼底翻涌。
“人类修士?”她的目光落在林风身上,像在打量一件不起眼的器物,“骨头里掺着点不属于这界的灵气,倒有趣。”
话音刚落,林风突然感觉识海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强行闯进来。他猛地咬破舌尖,用痛感对抗那股侵入的意识,却见老者指尖凝出一缕青灰色的雾气,那雾气化作细小的狐爪,正往他眉心探来。
“奶奶!”赤练连忙上前一步,尾巴紧张地绷成直线,“林风他不是敌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老者指尖的雾气顿了顿,却没收回。林风额角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鬓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只需动一动念头,自己这身修为连带魂魄,恐怕都会被碾成齑粉。
“救命恩人?”老者指尖的青灰雾气突然凝滞在半空,那双翻涌着黑影的瞳孔里,竟缓缓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像平静的深潭被投进了石子。
“救命恩人……”她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里的威压悄然褪去几分,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三百年前,我也曾遇见过一个。”
石榻前的发光藤蔓突然柔和下来,映得她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浅了些。林风胸口的憋闷感渐渐消散,却听见殿外的风铃换了调子,那空灵的声响里,竟掺了点人间烟火的暖意。
“那时我刚历劫失败,修为尽失,化作普通狐形瘫在雪地里,”老者的目光飘向殿外的虚空,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什么,“是个砍柴的凡人发现了我,把我揣在怀里暖着,带回了他那间漏风的茅屋。”
赤练惊讶地抬起头,她从未听过婆婆说起这些。
“他不知道我是妖,只当我是只受伤的野狐。冬天给我垫他舍不得盖的旧棉絮,夏天采来最甜的野果喂我。他话少,砍柴时就把我放在竹篓里背着,夜里坐在灯下编筐,就让我蜷在他膝头。”老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看着他从青丝到白发,看着他手上的老茧一层层厚起来,看着他把攒了半辈子的铜钱,换成药渣子熬成苦水。”
林风怔住了,那股几乎要碾碎他的威压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寂寥。
“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那时我已化回人形,”老者的指尖抚过石榻上的白狐裘,那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叱咤妖界的前辈,“他说,‘阿狐啊,人这一辈子,就像山里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没了,你别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