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声余韵刚散,养心殿内还留着几分朝议的肃穆。鄂敏紧随太监身后,步履沉稳却难掩激动,跟着往内殿走去。
殿内侍立的苏培盛见他进来,先上前一步躬身回禀:“皇上,鄂大人到了。”
皇上正握着朱笔批阅奏折,闻言头也未抬,只抬手挥了挥,墨色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一道利落的笔锋,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进来吧。”
苏培盛连忙侧身引路,对着鄂敏做了个“请”的手势。鄂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朝服的领口,而后稳步上前,在离龙案三步远的地方屈膝跪下,额头微抵地面:“臣鄂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上终于放下朱笔,指尖轻轻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鄂敏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早朝刚过,你特意求见,想必是为查年富一事,调查的怎么样?”
鄂敏起身时腰杆依旧挺直,却刻意放低了姿态,拱手回道:“皇上圣明!臣与甄远道遵旨暗中查探多日,今日便是特来向皇上呈递年富的罪证,桩桩件件皆有凭据,绝无半分虚言。”
说罢,鄂敏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锦盒,双手捧着上前,由苏培盛接过转呈至龙案。皇上抬手打开锦盒,里面整齐叠放着几封书信与奏折,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目光逐行扫过,原本平淡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指尖捏着信纸的力道也愈发加重。
殿内静得只剩烛火跳动的声响,鄂敏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却悄悄用余光留意着皇上的神色——见皇上眉头紧锁,他心中反倒松了口气,知道这些罪证,终究是戳中了皇上的心思。
半晌,皇上才将信纸放下,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强抢民女,掠夺田地,竟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暴力殴打阻拦的百姓,视王法如无物……年富倒是真敢啊!”他抬眼看向鄂敏,“这些凭据,你与甄远道都核实过了?没有遗漏?”
鄂敏连忙躬身应道,声音凝重:“回皇上,臣与甄大人不敢有半分懈怠,每一份凭据都逐一核查过!您手中这些书信,皆是被年富霸占土地的百姓亲笔所写,字字泣血,句句属实。”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肃,连垂着的脊背都绷得更紧,似是难掩愤慨:“更令人发指的是,前段时间年富在城郊出游,见一民女容貌出众,竟光天化日之下命人强抢。那女子的父亲年事已高,却不忍女儿落入虎口,拼着老命上前阻拦,可年富全然不顾王法与人伦,当场喝令手下对老者拳打脚踢,最终竟将人活活打死!”
“事后年富怕事情败露,还派府中恶奴封锁消息,威逼利诱周边百姓不许声张,妄图将此事压下去。”鄂敏话锋一转,又添了几分笃定,“好在臣查探及时,不仅找到了当时在场的几名目击者,还寻到了那名侥幸逃脱的民女。臣特意将他们分开审讯,两方口供分毫不差,臣已将审讯记录与亲笔口供整理妥当,一并呈给皇上。”
他抬手拱了拱,继续道:“为防年府之人暗中加害,臣早在几天前便将这几人秘密护送至京城,安置在隐秘之处,如今人证安全,只待皇上旨意,便可随时传召对质,绝无半分差池。”
皇上闻言,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滚烫的茶水溅出,在明黄奏折上晕开深色印记。他眼底翻涌着怒意,声音也沉得像淬了冰:“放肆!简直放肆!年富仗着年羹尧的势力,草菅人命、横行霸道,真当这天下是他年家的不成!”
苏培盛在旁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上前悄悄收拾着案上的狼藉,却不敢多言半句。鄂敏依旧躬身立着,适时添了一句:“皇上息怒!此事早已在民间传开,百姓们怨声载道,只是年将军手握权势,众人皆怕遭报复,只能敢怒不敢言。如今人证、口供、审讯记录样样齐全,证据确凿,恳请皇上依法处置年富,既为枉死老者申冤、护那民女周全,也能安抚天下民心,彰显我朝律法森严、朝廷公正严明的威严。”
皇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怒意稍敛,却多了几分深谋远虑。他指尖摩挲着案上的供词,缓缓道:“年富作恶多端,自然不能轻饶。但此事牵扯年羹尧,需得稳妥处置,万不可打草惊蛇。”
他抬眼看向鄂敏,语气带着命令的威严:“你派人即刻将年富拿下,打入天牢,连同所有证人、供词一并移交大理寺,让他们从严审讯,务必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另外,传朕旨意,命甄远道暗中盯着年羹尧的动向,若有异常,即刻禀报。”
鄂敏心中一喜,连忙叩首领旨:“臣遵旨!臣定不负皇上所托,即刻着手办理,绝不延误!”
“去吧。”皇上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罪证,神色愈发沉郁。他知道,处置年富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与年羹尧的周旋,才是真正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