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内,六宫请安,宜修坐在主位上,将近七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肚子愈发显怀,脸上也褪去了几分往日的清冷,眉眼间满是即将为人母的柔和,
阶下按位份坐着各宫嫔妃。华妃近来仗着年羹尧的势头,圣宠正浓,面上满是掩不住的春光,端坐着时也难掩得意;甄嬛因小产不久,身子尚未痊愈,今日便未前来请安;曹琴默则是前几日偶感风寒,缠绵病榻至今未愈,此刻还不时低低咳几声,脸色透着几分病气。
齐妃目光落在宜修隆起的腹部,忙堆起笑意奉承道:“娘娘这个肚子,瞧着便知是有福气的,如今月份渐大,娘娘气色反倒越发好了,想来腹中龙裔定是个聪慧乖巧的!”
宜修抬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语气温柔:“不过是腹中的孩儿比较老实,没太闹腾罢了。”说罢抬头看向在后面咳得微微蹙眉的曹琴默身上说道:“曹贵人既然风寒未愈便不用强撑着来请安,在宫中好好休养便是。”
“就是!可别带病过来,回头传染给咱们倒也罢了,要是扰了皇后娘娘和腹中龙裔,可怎么好?”齐妃顺着话头接话,眼神里满是嫌弃地瞥向曹琴默。
宜修闻言,只淡淡扫了齐妃一眼,目光凌厉。齐妃心头一凛,只好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乱接话。
曹琴默连忙撑着身子欠身行礼,声音沙哑:“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前两日偶感风寒,这两日吃药,本来已经大好,不曾想今日竟又严重了些……”话未说完,便又忍不住低咳起来,肩膀微微发颤。
“既又加重了,可曾再请太医来看过?”宜修眉梢微蹙,语气担忧。
“回娘娘,臣妾已让人去请了,太医刚看过不久,说只是风寒反复,并无大碍,还开了新的方子。”曹琴默缓了缓气息,轻声回话。
宜修微微颔首,语气又温和了些:“既如此,便好生遵医嘱服药休养,万不可再大意。”
“谢娘娘。”曹琴默低声应着。
宜修目光扫过阶下众妃,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如今虽已开春,可昼夜温差仍大,夜里风也凉。尤其是身子弱的姐妹,切不可贪着白日暖和就随意减衣,免得像曹贵人这样染了风寒,既折腾自己,也误了宫里的事。”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各宫嫔妃纷纷欠身应下,声音整齐划一。
宜修微微颔首,又道:“另外,本月的籍田礼按例要办。只是本宫如今怀着身孕,行动多有不便,怕是难以主持。这差事,便交由华妃妹妹代劳吧,务必依着旧例,别出疏漏。”
华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当即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礼:“臣妾定当尽心操持,依循礼制办好籍田礼,绝不让娘娘费心。”
“好,既没别的事,你们便先退下吧,各自回去好生照看身子。”宜修抬手轻轻揉了揉腹侧,语气里添了几分倦意。
“是,臣妾告退。”众嫔妃齐齐起身敛衽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待宜修微微颔首后,便按位份依次转身离开。
回翊坤宫的路上,华妃看着前面的曹琴默,她侧头对身侧给身边周宁海一个眼神,周宁海立刻会意,压着声音轻声回道:“娘娘放心,底下的人都安排妥当了,一切都在计划当中,绝不会出半分差错。”
三日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则消息却像惊雷般在宫中炸开——曹贵人殁了。
剪秋脚步匆匆地进了殿,声音慌张:“娘娘,不好了!刚从前头传来的信,曹贵人……曹贵人没了!”
宜修正扶着腹间靠在软榻上,闻言猛地坐直身子,眼底满是震惊:“怎会?前几日请安时虽咳着,却也说太医瞧过无大碍,怎么突然就……”
“听曹贵人宫里的侍女说,是风寒拖得久了,昨夜竟加重了。今早侍女去叫她起身洗漱,见帐内没动静,揭了帐子才发现人已经没了,连身子都凉透了。”剪秋压低声音,把听来的细节一一禀明。
宜修眉头紧蹙,沉声道:“皇上那边知道了吗?”
“大约已经知道了,养心殿的人刚已经往永和宫去了。”
宜修当即撑着扶手起身:“伺候本宫梳妆,曹贵人好歹是温宜公主的生母,本宫得亲自过去看看。”
“是!”剪秋不敢耽搁,忙取来素色衣裳与素雅首饰,手指麻利地为宜修梳拢发髻、系好衣扣,生怕误了时辰。
梳妆刚毕,宜修便扶着宫女的手登上凤辇,一路往永和宫去。刚进殿门,便见满殿宫人跪了一地,低低的哭声,听着让人心里发沉。
音袖红着眼眶,发髻散乱着,见宜修进来,忙踉跄着起身迎上,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皇后娘娘……您可来了……”
宜修扫过殿内凄惶的景象,目光一沉,先问:“温宜公主呢?这么大的事,可别惊着孩子。”
“奴婢……奴婢让奶娘把公主抱到偏殿去了,没敢让她进来瞧,只哄着说主子在歇息。”音袖抹着眼泪,话没说完又抽噎起来。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培盛捧着明黄圣旨,满脸凝重地走进来。见了宜修,他忙躬身行礼,声音压得低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宜修微微颔首,“皇上可要过来?”
“回娘娘,养心殿那边公务繁忙,皇上实在抽不开身,特命奴才先过来传旨,料理后续事宜。”苏培盛回话时,眼神不自觉地扫过内殿的方向,满是惋惜。
“知道了。”宜修轻声应下,抬手示意他宣旨。
苏培盛直起身,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贵人曹氏,娴静淑慎,侍奉宫中。今突染恶疾,竟至薨逝,朕心深为痛惜。特追封其为嫔,赐号襄,按嫔位礼制治丧,以慰其灵。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