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御书房内熏香袅袅,皇上正与果郡王围坐案前,谈论诗词歌赋。果郡王指尖轻点书页,眼中带了几分兴味:“在众多诗句里,臣弟还是最偏爱《诗经》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桃花盛放的美景,与佳人相映,总叫人忍不住流连忘返。”
皇上放下手中茶盏,眼底漾开笑意,打趣道:“前几日才夸你有了家室,性子沉稳了些,如今瞧着,倒还是从前那副爱赏景的模样,一点也没变。”
“皇兄说笑了,”果郡王笑意更浓,“这世间美景与佳人,本就是难得的好景致,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你啊你,还是这副没正形的样子。”皇上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纵容。
一旁的苏培盛见二人谈得投机,适时上前躬身回话:“启禀皇上,御花园里此刻虽无桃花,西边的杏花却开得正盛,奴才听小太监们说,粉白一片映着春光,格外好看呢。”
果郡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道:“哦?竟有这般景致?那臣弟可得去瞧瞧。”
“哈哈哈,既如此,朕便陪你一同走走,也赏赏这杏花。”皇上笑着起身。
“奴才这就让人准备御驾?”苏培盛连忙问道。
“不必,”皇上摆了摆手,“正好趁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步行过去便是。”
“嗻。”苏培盛躬身应下,退至一旁候着。
御花园中,甄嬛早已准备妥当。她身着一袭浅粉色宫装,裙摆绣着几缕银线勾勒的杏花枝,风一吹便似有细碎花瓣随风漾开;头上未插过多饰物,只攒着一支温润的白玉发簪,簪头雕成半开的杏花模样,与衣上花纹相映;腕间那只皇上刚进宫赏赐的羊脂玉手镯,莹白通透,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泛着柔和的光。
她端坐在杏花树下的石凳上,长琴置于膝前,指尖先轻轻拂过琴弦,试了个轻音。琴音清浅,混着空气中飘来的杏花香,悄悄散进周遭的春光里。槿夕站在不远处,悄悄将一方软垫往她椅下又塞了塞,低声道:“小主,刚才小太监来报,皇上已经出了养心殿,正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呢,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甄嬛微微颔首,收回目光,指尖落在琴弦上。甄嬛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长相思》的前奏便如春日溪流般淌出,弦音轻柔婉转,裹着淡淡的杏花香,似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不远处,皇上正与果郡王并肩而行,脚下踩着落花,谈笑间忽闻一阵琴音飘来。两人脚步皆是一顿,果郡王侧耳细听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曲子……是《长相思》。弦音缠缠绵绵,好似藏着许多未说尽的思念,不知宫中哪位娘娘竟能弹出这般婉转的琴声。”果郡王侧耳细听,语气里满是赞叹,目光不自觉往琴音深处探去。
皇上亦颔首,目光望向琴音传来的方向,眼神复杂:“嗯,弹得颇有韵味。好像就在前面杏花树下,我们过去瞧瞧。”说罢,便抬步往前,果郡王见状,也连忙跟上。
往杏花深处走了几步,琴音愈发清晰,抬眼便见树下景象:女子穿一袭浅粉软缎宫装,领口绣着细巧的银线杏花,正端坐石凳上抚琴。阳光透过花枝落在她身上,鬓间白玉簪泛着柔光,偶尔有花瓣飘落在琴上、她发间,她指尖流转间,琴音与春光、花影相融,望去竟像从画轴里走出来的人,美得让人心头一静。
弹琴的女子似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指尖先是微微一顿,琴音漏了半拍,随即又轻轻续上。她没有立刻转头,只从眼尾余光瞥见两道身影渐近,握着琴弦的手指悄悄收紧。
一曲完毕,她缓缓抬眸,目光缓缓上移,越过来人的衣摆、腰间玉带,最终与皇上的目光撞个正着。四目相对,她眼底似有星光流转,也有对旧人的念想。
皇上望着眼前人的模样,许久不见,她褪去了几分往日的娇俏,眉眼间添了些沉静温婉,浅粉宫装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竟比记忆里还要动人几分。
他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忽然想起从前承乾宫内对坐下棋、雪夜围炉听雪的时光,心头竟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连语气都不自觉放软:“许久不见,你倒是清减了些,方才听这《长相思》弹得入情,倒没想着会是你。”
甄嬛垂眸屈膝,将眼底的波动掩去,声音轻缓:“臣妾只是见这杏花开得好,一时兴起想弹支曲子,扰了皇上赏景的兴致,还望皇上恕罪。”
“恕什么罪?”皇上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羊脂玉镯上——那是他当年亲手为她戴上的,如今瞧着,倒比从前更衬她的气质,“这杏花配琴音,本就是春日里最好的景致。倒是你,许久没为朕弹过《长相思》了。”
甄嬛起身时指尖微顿,抬眸时眼底已只剩温顺:“若皇上喜欢,往后得空,臣妾再弹与皇上听。”
皇上心中一动,一把拉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语气带着几分温柔:“好!这话朕记下了,往后无论是春夏秋冬,朕都要听你弹《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