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承乾宫内一片死寂,烛火摇曳着甄嬛苍白憔悴的脸。她眼眶红肿,泪水早已哭干,只呆呆地坐在床沿,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温实初说她胎向不稳自己动了胎气的模样,皇上冷漠转身、不肯为她撑腰的背影,还有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巨大的悲伤像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连一丝独立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殿门轻响,槿夕端着温水进来,见她这副模样,眼底满是心疼,轻声禀报:“小主,沈贵人来了,说想进来看看您。”
甄嬛的眸色又亮了亮,可转瞬又彻底暗了下去。她薄唇轻启,声音沙哑,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见。”
槿夕愣了一下,还想再劝,却见甄嬛偏过头,目光空洞的望向窗外,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与悲凉:“今日在翊坤宫,她就站在旁边,看着华妃对我发难,我不是没幻想过,她会站出来为我说句话,可是呢?从前在闺中,我们说要做一辈子的姐妹,说要在这后宫里相互扶持,可到头来,那些情谊,终究没禁得住这深宫的凉薄,她既不肯为我出头,如今再来见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槿夕见甄嬛神色决绝,便知此刻再多劝也无用,只轻声道:“小主心里难受,奴婢都懂。沈贵人许是真有难言之隐,今日当着华妃的面,实在不便出头。”
她顿了顿,又温声补充:“奴婢先去回了沈贵人,免得她在外头记挂。等小主心绪缓些,过两日再与她把话说开,或许便没这么多误会了。”
见甄嬛没有拒绝,槿夕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刚到屋外,就见沈眉庄正站在廊下,双手拢在暖炉上,眉宇间满是焦灼。槿夕连忙上前行礼,“沈贵人,我家小主刚经历小产,身子虚得很,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实在不便见客。等过两日她身子好些,再去咸福宫看望贵人。”
沈眉庄一听,眉头瞬间蹙得更紧,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嬛儿她……莫不是在怪我?怪我今日在翊坤宫,没能为她出头?”
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等她心绪平复些,我再来看她吧。”
“天寒地冻的,贵人站了这许久,仔细冻着身子。”槿夕连忙劝道,“奴婢送您到宫门口吧?”
“你去照顾嬛儿吧。”沈眉庄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落寞,说罢便转身,带着采月往宫门口走去。寒风卷着碎雪,吹得她的披风下摆轻轻晃动,背影瞧着竟有几分单薄。
槿夕望着她的身影,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今日翊坤宫的情形她看得一清二楚,可甄嬛此刻满心悲戚,她纵有千言,也实在无从劝起。
采月扶着沈眉庄往咸福宫走,见自家主子一路沉默,便轻声开解:“小主您别太忧心,菀贵人刚失了孩子,情绪本就不稳,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况且今日在翊坤宫,本就是菀贵人的错误,华妃娘娘不过是小惩大戒,您便是想求情,也实在无从开口啊。等过两日她心绪平了,自然会明白您的难处。”
沈眉庄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落寞:“但愿如此吧。她若实在要怨我,我也无话可说。”
第二日清晨,合宫请安的人散去后,安陵容便识趣地留了下来。宜修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来内殿说吧。”安陵容连忙应着,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内殿。
殿门关上,两人分主仆坐下,宜修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认可:“还好你昨日及时把翊坤宫的事报给本宫,才没让局面彻底失控。”
“为娘娘分忧,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安陵容垂着眼,轻声回话,脑中回忆起昨日的情形,沈眉庄见甄嬛在殿内罚站,脸色发白,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当即就要让采月去请皇上。是自己赶紧拉住采月,说“臣妾身份低微,平日里与莞贵人也不亲近,此刻去传信,反倒不会引人怀疑”,才让宝鹃偷偷出去,把消息递到了景仁宫。
“不过臣妾还有一事不明,娘娘为何……”安陵容犹豫着开口,想要问出心头上底的疑惑。
“是想问本宫为何要救华妃,对吗?”宜修没等她说完,便直接点破。
“是。”安陵容连忙点头,脸上满是困惑,“昨日之事,本可一石二鸟——既让甄嬛失了孩子,又能把过错全推到华妃身上,为何娘娘反倒要保她?”
宜修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缓缓道:“你忘了,如今西北战事吃紧,年羹尧还握着兵权。即便甄嬛在翊坤宫小产,皇上念及年家的用处,也绝不会真的严惩华妃。”
她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与其做无用功,不如让华妃‘无错’——这样一来,甄嬛只会怨皇上偏袒,两人感情自然生隙;再者,华妃本就恨甄嬛分宠,留着她,正好让她替本宫继续盯着甄嬛,这不比本宫亲自出手更稳妥?”
安陵容听完,当即俯身行礼,语气满是佩服:“皇后娘娘高明,臣妾先前竟没看透这层深意!”
“如今甄嬛失了孩子又惹皇上不快,正是你出头的好时机,可得好好把握。”宜修话锋一转,提点道。
安陵容却面露难色,低声道:“臣妾愚昧,皇上素来不怎么留意臣妾。前几次臣妾送了亲手制的香过去,皇上也没肯来。”
宜修抬眼看向她,忽然问道:“你的声音清脆柔软,可会唱歌?”
“回娘娘,臣妾幼时学过些江南小调,略懂一二。”安陵容连忙回话。
“这便是你的优势啊。”宜修淡淡一笑,“皇上最是喜欢听江南的柔婉小调,你若能在合适的时机唱给皇上听,还怕引不起他的注意?”
安陵容眼中瞬间亮起光,连忙再次行礼:“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明白了,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