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谷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墨辰离去的身影,如同魔神降世后的余烬。
他没有丝毫停留,抱着气息微弱、意识模糊的颜红叶,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划破夜空的流光,径直返回星耀宗。
护宗大阵在他临近时无声开启一道缝隙,又迅速闭合。
墨辰直接降落在属于副宗主的主峰“红叶峰”之上。
这里环境清幽,遍植枫树,虽非深秋,但灵枫常红,是颜红叶平日最喜欢的地方。
峰顶有一座雅致的殿阁,名为“栖霞殿”。
墨辰小心翼翼地将颜红叶安置在她平日修炼的静室玉榻之上。
此刻的她,虽然体内媚毒已被墨辰以霸道精纯的混沌灵元强行压制驱散,封元符的效力也已解除,但神魂受创,元气大伤,加上之前强行催动凤凰真炎对抗媚毒带来的反噬,使得她脸色苍白如纸,秀眉紧蹙,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会不时地轻微颤抖,仿佛仍在经历可怕的梦魇。
墨辰坐在榻边,伸出手指,轻轻搭在颜红叶的腕脉之上,神识细致入微地探查着她的状况。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身体上的伤势虽重,但以他的手段和星耀宗的资源,调养复原并非难事。
真正麻烦的是心神之伤。
那“千年醉仙引”和“锁魂晶”的阴毒力量,以及被擒受辱的经历,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入了她的神魂深处,与她性格中的刚烈与自尊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形成了一种难以化解的郁结。
他轻轻叹了口气,取出一枚温养神魂的“蕴神丹”,又辅以几味安神定魄的珍稀灵液,细心喂服下去。
并以自身温和的混沌灵元,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梳理她紊乱的经脉,滋养受损的丹田和神魂。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颜红叶潜意识里的抗拒与不安。
数个时辰后,天际泛起鱼肚白。
在墨辰不惜成本的救治和自身圣王境体魄的支撑下,颜红叶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悠长,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时,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涣散,待看清守在榻边、面容带着一丝疲惫的墨辰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昏迷前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被媚毒控制时的无力与羞耻,被禁灵网束缚时的绝望,还有那合欢宗妖女威胁墨辰的话语……
尤其是,自己又一次,成了他的拖累,需要他冒着巨大风险前来营救。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见到墨辰的安心,但更多的,却是深不见底的自责、羞愧和一种强烈的“不配得”感。
失落神庙那次是意外,尚可说是被迫,可这次,分明是自己大意,独自前往观云台,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她猛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墨辰对视,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声音沙哑而微弱:“宗…宗主……多谢相救……我……我没事了,您去忙吧。”
她试图用冷漠和疏离来掩饰内心的翻江倒海,甚至下意识地将被墨辰握过的手腕缩回了衣袖之中。
墨辰将她所有的细微动作和眼神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痛。
他没有强行阻止她起身,而是扶着她靠坐在榻上,递过一杯温热的灵茶。
“红叶,”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了平日的威严,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看着我。”
颜红叶身体一僵,指尖捏紧了茶杯,指节泛白,却依旧低着头,仿佛那杯中的茶水有着无尽的吸引力。
静室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灵鸟啼鸣,和风吹过枫叶的沙沙声。
墨辰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他知道,有些心结,必须由她自己愿意打开,而他能做的,是给予足够的安全感和坦诚。
过了许久,颜红叶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又……拖累你了。如果不是我,你无需独闯极乐谷,冒如此大的风险……我这个副宗主,做得……太失败了。” 话语中充满了苦涩与自我否定。
墨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你没有拖累我。错的是合欢宗那些魑魅魍魉,不是你。若要说拖累,是我树敌太多,才让你身处险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远,仿佛在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红叶,你还记得吗?当初在玄灵界初遇,你独来独往,手段狠辣,却在我初建星耀宗,根基未稳之时,毅然选择留下相助。多少次宗门危机,对外征战,你总是冲杀在前,身上添了多少伤疤,从未有过半分退缩。黑风崖剿蝠,兰若寺除妖,界外战场并肩……没有你颜红叶,就没有星耀宗的今天。”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颜红叶的心上。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撞进了墨辰那双深邃而真挚的眼眸中。
“在我心中,你从来都不是累赘。”
墨辰一字一顿,无比认真,“你是星耀宗的副宗主,是我可以完全信赖、托付后背的战友,是……”
他略微停顿,目光柔和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暖意,“是我墨辰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之人。”
“重要之人”四个字,如同带着某种魔力,让颜红叶的心猛地一颤。
她怔怔地看着墨辰,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关怀,以及那更深一层的情意。
一直以来,她都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以为自己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帮他打理好宗门就足够了,从未奢求过更多。
尤其是经历了神庙那次的意外后,她更是将这份心思藏得更深,甚至刻意保持距离。
可现在,他就这样坦诚地说了出来。
“可是……神庙那次……还有这次……”颜红叶的声音带着哽咽,那些被视为污点的经历,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
“那不是你的错。”
墨辰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神庙之事,是合欢宗阴谋算计,你我皆是受害者。此次更是如此。若因受害而自责,岂不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而微颤的手,这一次,颜红叶没有再躲闪。
“红叶,”墨辰的目光灼灼,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我走过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与危险。我希望的,不是你们永远安然无恙地待在我打造的温室里,而是我们能并肩前行,共同面对风雨。你很强,你的天凰圣体,你的凤凰真炎,你的杀伐决断,都是星耀宗最锋利的剑,也是我最珍视的宝藏。偶尔的失利,不代表这把剑不再锋利,只说明我们需要变得更加强大。”
他握紧了她的手,传递过去一股坚定而温暖的力量:“不要再用那些无谓的念头折磨自己。星耀宗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这番话语,如同春风化雨,一点点渗透、融化着颜红叶心中那层自我禁锢的坚冰。
她看着墨辰,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情意,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不再是委屈和自责的泪水,而是释然与感动的泪水。
她反手紧紧握住了墨辰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也抓住了久违的安心。
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将额头轻轻抵在墨辰的肩头,肩膀微微抽动,无声地哭泣着,释放着积压已久的情绪。
墨辰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他知道,这个心结,终于开始松动了。
窗外,朝阳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宁静。
栖霞殿外,满山灵枫在晨光中愈发红艳,仿佛也在为这对历经磨难的人儿,献上无声的祝福。
过了许久,颜红叶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虽然眼睛还有些红肿,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坚定,甚至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依赖与柔软。
“我……我知道了。”她轻声说道,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不再有彷徨,“我会尽快好起来,不会再让这些事影响心境。”
墨辰微微一笑,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好好休养,宗门事务暂且交给飞隆和小婉他们。等你痊愈,我们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颜红叶点了点头,感受着墨辰指尖传来的温度,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终于被挪开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刻,彻底明确,情感在历经磨难后,反而如同被淬炼过的真金,变得更加牢固与温暖。
然而,就在这温情弥漫的时刻,墨辰似有所感,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留在宗门秘库中,用于接收紫陌跨界传讯的那枚特殊符箓,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焦急意味的波动。
关于父亲生前与此界相关联线索的探寻,似乎有了新的进展,而且,透着一种不寻常的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