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危机四伏的石林,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松软潮湿,空气中那股硫磺和血腥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腐叶和湿泥的沉闷气息。前方,那片山林的轮廓在昏沉的天色下愈发清晰。
与身后赤荒原和枯魂林的死寂扭曲不同,这片山林至少还维持着大致的形态。树木高大,只是叶片颜色深沉得发黑,枝干扭曲的程度稍好,林间弥漫着灰白色的薄雾,阻碍着视线。
然而,越是靠近,任天齐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太安静了。并非枯魂林那种充满恶意的死寂,而是一种……空洞的、毫无生机的寂静。连风声穿过林叶的沙沙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鸿蒙斧传来的指引依旧指向山林深处,但那搏动般的温热感,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恩公,这林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张魁吸了吸鼻子,眉头紧锁,“连声鸟叫虫鸣都没有。”
赵铁鹰也神色凝重地点头:“是啊,按理说这种林子,总该有点活物动静。”
任天齐没有回答,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林边湿润的泥土。泥土呈黑褐色,触手冰凉粘腻,带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混沌气流探入,感受到的并非纯粹的生机,而是一种……沉滞的、近乎凝固的能量状态。
这片山林,并非未被侵蚀,而是以一种更加缓慢、更加彻底的方式,正在被死寂之力“消化”。它维持着外表的形态,内里却早已腐朽。
“都小心脚下,跟紧。”任天齐站起身,沉声告诫。他当先迈步,踏入了林间。
一入林中,光线顿时昏暗下来。灰白的雾气缠绕在身边,能见度不足二十丈。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噗嗤的轻响,带着一股更大的腐臭气味。
队伍小心翼翼地前行,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武器紧握在手,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林子里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并未遇到任何袭击,甚至连一只蚊虫都没见到。但这种反常的死寂,反而让气氛更加压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从队伍中段传来!一个中年妇人脚下一滑,半个身子瞬间陷进了看似坚实的落叶层中!那落叶下方,竟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淤泥!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拖拽着她向下沉去!
“救命!”妇人惊恐地挥舞着手臂,旁边的丈夫急忙去拉,结果自己也脚下发软,跟着陷了进去!
“是沼泽!别乱动!”任天齐脸色一变,身形一闪已至近前。他看得分明,那并非普通的沼泽,淤泥颜色漆黑,散发着与蚀骨盟同源的污秽气息,显然是受到严重污染的区域。
他不敢贸然用手去拉,鸿蒙斧向前一挥,斧刃上暗金光芒吞吐,化作两道凝练的气劲,如同绳索般缠住那对夫妇的手臂,猛地向上发力!
“噗嗤!”
夫妇二人被硬生生从淤泥中拔了出来,带起大股散发着恶臭的黑泥。两人瘫软在地,惊魂未定,身上沾满的淤泥正“滋滋”地腐蚀着他们的衣物和皮肤,留下红肿溃烂的痕迹。
任天齐眉头紧锁,这林中的危险,比预想的更加隐蔽和阴毒。
他示意队伍暂停,自己则走到那片吞噬人的淤泥边缘,仔细观察。淤泥表面不时冒出几个气泡,破裂后散发出更浓的恶臭。混沌气流仔细感知,能察觉到淤泥深处,似乎潜伏着某种东西,散发着微弱的生命波动和……贪婪的食欲。
“绕开这片区域,注意脚下,用木棍探路。”他沉声下令。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变得更加谨慎。人们折下粗壮的树枝,每走一步都先用树枝在前方戳刺试探。
然而,这片被污染的林地仿佛处处都是陷阱。不时有人踩破看似结实的土地,露出下方隐藏的污水泥潭;有时看似正常的树根,触碰之下却会突然蠕动,缠绕上来;甚至有一些颜色鲜艳的菌菇,在被惊动后会猛地爆开,喷出带有致幻孢子的粉尘。
短短一段路,走得异常艰难,不时有人受伤中毒,队伍的速度被拖慢到了极致。
任天齐和苏璃霜走在最前,一个凭借混沌气流感知地气异常,一个以冰魄之力冻结可疑的陷阱,为队伍扫清障碍。但两人的消耗也极大,任天齐刚刚恢复的一些力气又快要见底,苏璃霜的脸色也更加苍白。
就在众人身心俱疲之际,前方探路的张魁忽然发出一声低呼:“恩公!前面……好像有块空地!”
任天齐精神一振,快步上前。穿过一片格外浓密的、挂着粘稠蛛网般丝线的灌木丛,眼前果然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空地中央,没有树木,只有一片乱石堆。而在乱石堆的最高处,赫然立着一座由苍白兽骨搭建的、与枯魂林中那座形制几乎一模一样的祭坛!祭坛顶端,同样悬挂着一枚刻满诡异花纹的青铜铃铛!
只是,这枚铃铛更加残破,布满铜锈,静静地悬在那里,并未发出声响。
而在祭坛下方,那片空地的边缘,生长着一小片……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嫩绿色的苔藓?那苔藓生机盎然,散发着微弱的净化气息。
任天齐瞳孔微缩。
又是一座引魂祭坛!而且,这座祭坛似乎……已经废弃了?那嫩绿苔藓又是怎么回事?
他握紧了鸿蒙斧,示意队伍原地戒备,自己则和苏璃霜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寂静的骨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