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魁吞下丹药,盘膝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离痊愈尚远,但行动已无大碍。他撕下衣摆重新包扎了伤口,动作麻利,显是习惯了伤痛。
“恩公,从此处往东,约三十里,便是黑风涧。”张魁站起身,指着前方沉沉的夜幕,“那地方邪性,山涧里终年刮着黑风,带着一股子腥臊腐臭味,能侵蚀护体罡气。以前就有不少凶兽盘踞,如今被死寂雾一染,怕是更不好惹。”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后怕,“我之前试图从边上绕过去,差点被一头变异的铁背妖狼掏了心肝,这才退回来,想找别的路,结果就撞上了蚀骨盟的杂碎。”
任天齐点了点头。他此刻状态依旧糟糕,混沌星焰如同将熄的火种,勉强维持着丹田不彻底枯寂,神识也受损不轻,无法大范围探查。苏璃霜的情况稍好,但冰魄之力同样耗损过度,眉心的裂痕在黯淡的星光下若隐若现。
三十里路,若在平时,不过瞬息即至。如今却需步步为营。
“无妨,走吧。”任天齐声音平静,当先迈步。鸿蒙斧被他负在背后,斧柄传来的微弱暖意,是他此刻为数不多的倚仗之一。
夜色下的赤荒原,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声呜咽,卷起地面的暗红色沙尘,打在脸上生疼。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干枯的植物黑影,或是散落在乱石间的森白骨骸,有人形的,也有兽形的。
三人沉默前行,脚步放得极轻。张魁紧握着那把豁了口的鬼头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阴影角落,显然对这地方的凶险心有余悸。
行了约莫十余里,前方的地势开始向下倾斜,风声也变得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呜咽,而是夹杂着一种尖锐的嘶鸣,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峡谷中哭嚎。空气中的腥腐气味陡然浓烈了数倍,甚至盖过了硫磺味。
“前面就是黑风涧的边缘了。”张魁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
任天齐停下脚步,眯眼望去。只见前方大地仿佛被巨斧劈开,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裂谷中涌动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那气流并非纯粹的黑,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令人不适的灰败与暗红,如同溃烂的脓血。黑风刮过岩壁,带起刺耳的摩擦声,岩壁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剥落。
更让人心悸的是,在那翻涌的黑风深处,隐约传来几声低沉的、饱含暴戾与饥饿的兽吼,声音穿透风声,直抵神魂。
“这风……能污浊法力。”苏璃霜感受着空气中那令人不适的能量,清冷的眉头微蹙。她的冰魄之力属性至寒至净,对这种污浊气息尤为敏感。
任天齐尝试引动一丝混沌星焰,暗金色的火苗刚离体寸许,周围的黑风便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般缠绕上来,火苗顿时摇曳不定,光芒黯淡,竟有被侵蚀同化的趋势。他立刻将火焰收回,脸色凝重。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强行穿越这黑风涧,风险极大。
“绕路?”苏璃霜看向他。
任天齐尚未回答,张魁却苦笑着摇头:“绕不了。赤荒原三面都被死寂雾封死了,只有这黑风涧方向,因为地势和这怪风的原因,死寂雾蔓延不过来,算是唯一还能通行的‘生路’。望野堡就在涧的另一头。要想过去,要么硬闯这黑风涧,要么……就得从涧底那条废弃的矿道钻过去,那矿道据说直通堡子后面,但里面……怕是更不太平。”
前有狼,后有虎。硬闯黑风涧,要面对被侵蚀的妖兽和这污浊黑风;走废弃矿道,则要面对未知的黑暗和可能潜伏的更多危险。
就在任天齐权衡之际,他背后的鸿蒙斧,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这一次,并非指向黑风涧,也非指向矿道,而是隐隐指向黑风涧对面,那被浓郁黑暗笼罩的山峦轮廓。
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任天齐目光一凝,望向对岸。夜幕深沉,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相信鸿蒙斧的感应。
“走矿道。”他做出了决定。硬闯风险太高,矿道虽险,至少能避开这诡异的黑风。而且,他隐隐觉得,鸿蒙斧的感应,或许与辰老者留下的传承,或者与这片土地的异变有关。
张魁见任天齐主意已定,也不再犹豫,辨认了一下方向,领着两人沿着黑风涧的边缘,向着记忆中那废弃矿道的入口摸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大量藤蔓和碎石掩盖的山壁下,张魁扒开障碍,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气和淡淡兽类臊臭的气息从洞内涌出。
“就是这里了。”张魁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刀,“恩公,我在前面探路。”
任天齐却伸手拦住了他。“你跟在我后面。”他语气不容置疑。张魁伤势未愈,实力也最弱,走在前面太过危险。
他当先弯腰,钻入了那漆黑的矿道之中。苏璃霜紧随其后,冰魄之力在指尖凝聚出一小团幽蓝的冷光,勉强照亮前方丈许范围。张魁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矿道内部潮湿阴冷,脚下是松软的淤泥和碎石,头顶不时有水滴落下,发出单调的“嘀嗒”声。通道蜿蜒向下,深邃不知尽头,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
而在矿道的极深处,那纯粹的黑暗里,似乎有更多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悄然响起。
行了不知多久,前方似乎隐约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模糊的人声?
三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光亮越来越近,人声也清晰起来,似乎是争吵和呵斥。
终于,他们走到了矿道的尽头。出口被粗糙的木栅栏封住,栅栏外,隐约可见跳动的火把光芒,以及几个手持兵刃、神情紧张的人影。
一个粗哑的声音隔着栅栏低吼道:“里面的是什么人?报上名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