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当高城宣布大比武第一项就是射击时，成才的目光就如有实质般，在林锋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那眼神里，有挑衅，有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王者不容侵犯的绝对自信。
而现在，决战的时刻，到了。
林锋在新兵连打出五十环满环的成绩，究竟是神乎其技还是纯属运气？今天，这场万众瞩目的对决，将给出答案。
钢七连的大比武，在一种近乎沸腾的期待中拉开了序幕。
第一项，就是全连最瞩目的射击。
靶场上，硝烟味尚未弥漫，空气里已经充满了火药般的紧张气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成才，还有林锋。
一个，是公认的七连“枪王”，天赋异禀，弹无虚发。
另一个，是新兵连的神话，背景成谜，实力深不可测。
『今天有好戏看了！』一个老兵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战友说道，『你们说，成才和林锋，到底谁的枪法更神？』
『那还用问？肯定是成才啊！』另一个兵立刻反驳，『成才的枪法是咱们七连的门面，各种高难度射击，你看他什么时候失过手？林锋在新兵连是厉害，可这里是钢七连，不是新兵连！』
『不好说，我总觉得林锋那小子邪乎得很。』
许三多站在队伍里，手心全是汗，他比自己上场还要紧张。他看看面色平静的林锋，又看看不远处一脸孤傲，正在调试瞄准镜的成才，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高城抱着手臂，站在伍六一和史今身边，眼神锐利如鹰。
『伍六一，你觉得他们俩谁能赢？』高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伍六一的视线死死锁在成才身上，沉声道：『报告连长，肯定是成才。射击是他的天赋，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林锋……或许不错，但想在射击上赢成才，不可能。』
史今在一旁，拳头悄悄攥紧了，他想反驳，但又觉得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他只能选择相信，相信那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兵。
高城哼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目光转向了林锋，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开始！第一组，成才！』
随着命令下达，成才深吸一口气，走上了射击位。
他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了。那种平日里的骄傲和矜持消失不见，取而代代的是一种与枪融为一体的专注和冷静。
举枪、抵肩、开保险、瞄准、击发。
“砰！砰！砰！”
速射环节，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枪声清脆而富有节奏。
报靶员的声音很快传来：『速射，49环！』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赞叹。在速射中打出49环，这已经是顶尖水准。
成才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接下来，是移动靶。
这才是真正考验射手功底的项目。靶子在轨道上不规则地移动，速度时快时慢，对射手的预判和反应能力要求极高。
成才的眼睛眯了起来，枪口随着靶子的移动而平稳地滑动。
“砰！”
“砰！”
“砰！”
枪响靶落，干净利落。
最终成绩很快出来。
『移动靶，47环！总成绩，96环！』
“哗——”
整个靶场都沸腾了！
『牛逼！96环！这成绩，全团都找不出几个吧！』
『枪王就是枪王！稳如泰山！』
成才放下枪，脸上挂着胜利者特有的、矜持的微笑。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队伍中的林锋，眼神里的挑衅和炫耀，毫不掩饰。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主场，你，拿什么跟我比？
接下来几组，士兵们的表现也都不错，但有了成才的96环珠玉在前，其他的成绩都显得黯然失色。
轮到许三多时，他紧张得脸都白了。
史今在他身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多，别紧张，忘了成绩，就按平时训练的来！』
许三多重重点头，趴在射击位上，努力回想着林锋教他的呼吸法。他打得很慢，很认真，虽然最终成绩只有85环，远不如成才，但他没有脱靶，每一枪都在靶纸上，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他走下场，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史今笑了笑，然后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即将上场的林锋，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最后一组，林锋！』
终于，轮到林锋了。
他平静地走出队列，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他走到射击位，没有像成才那样做任何多余的准备动作，只是随手拿起了那把81式自动步枪。
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高城的眼睛眯得更紧了，他对身边的伍六一低声说：『你看他拿枪的姿势。』
伍六一没有回答，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锋拿枪的姿势，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是教科书里印出来的模板。不，比模板更可怕，那是一种枪械已经成为他身体延伸一部分的自然与和谐。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
史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林锋趴下，举枪，瞄准。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看不清。
“砰砰砰砰砰！”
速射环节，五声枪响几乎连成了一声，急促而沉闷，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报靶员那边，沉默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对讲机里才传来一个带着电流声的、颤抖到变调的声音：『报、报告……速射……五、五十环！』
“什么？！”
伍六一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城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震惊。
靶场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海啸般的哗然！
『五十环？速射五十环？我没听错吧！』
『五个弹孔打在一个点上了？这他妈是人能做到的事？』
『怪物！绝对是怪物！』
成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死死地盯着林锋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告诉自己，这只是运气，速射而已，运气好完全有可能！移动靶，他绝对不可能！
然而，林锋根本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
他拉动枪栓，子弹上膛，枪口对准了远处的移动靶轨道。
靶子开始移动。
和刚才成才射击时不同，这一次，靶子的移动轨迹似乎更加诡异，速度变化也更加突然。
但林锋的枪口，却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纹丝不动地锁定着目标。
他甚至……没有做出明显的瞄准动作。
在靶子出现的一个个稍纵即逝的窗口期，他只是扣动扳机。
“砰！”
“砰！”
“砰！”
“砰！”
“砰！”
五声枪响，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冷酷的韵律。
每一次枪响，远处的靶子都应声而倒。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林锋放下枪，站起身，面色平静地如同刚刚完成了一次最简单的队列训练。
靶场上，这一次，连哗然声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他们张着嘴，瞪着眼，像一群看到了神迹的凡人，大脑一片空白。
报靶员那边的沉默，比上一次更久。
久到高城都忍不住对着对讲机吼道：『报靶！哑巴了吗！』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喘息声，那个报靶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看到了什么颠覆他二十年军旅生涯认知的东西。
『报告连长……移动靶……』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鼓起毕生的勇气。
『……五十环！』
轰！
如果说上一个五十环是投入湖面的巨石，那么这一个五十环，就是引爆了深水炸弹！
『移动靶……也、也是五十环？』
『总成绩……一百环？满环？』
『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神仙下凡了吗？』
整个钢七连，彻底炸了锅。士兵们再也无法保持队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那个创造了神话的身影。
史今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却怎么也止不住那股从心底涌出的激动和骄傲。他赢了，他赌对了！
高城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看看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伍六一，又看看场中那个平静得不像话的林锋，喃喃道：『我……我他妈带出来一个什么兵……』
而此刻，最痛苦的人，是成才。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不可能！』他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拨开人群，疯了一样冲向报靶区，『我不信！把靶纸给我看！』
报靶员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两张靶纸递了过去。
成才一把抢过。
第一张，是速射靶纸。在十环靶心的正中央，只有一个边缘略显粗糙的弹孔。
第二张，是移动靶靶纸。同样，在靶心最中心的位置，五个弹孔紧密地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
这不是射击。
这是用子弹在作画！
这是一种凡人无法企及的、神乎其技的艺术！
“哐当。”
成才手中的步枪滑落在地，他自己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神空洞，失魂落魄。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赖以生存的自信和荣耀，在这一刻，被这两张薄薄的靶纸，碾压得粉碎。
他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假的……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他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输得毫无悬念，输得连找借口的余地都没有。
那个他曾经轻视过、嘲笑过“运气好”的新兵，就在他的主场，用他最引以为傲的枪法，给了他一次堪称羞辱的降维打击。
就在这时，伍六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林锋面前。
他没有去看失魂落魄的成才，他的眼里，只有林锋。那双眼睛里，曾经的不服和审视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名为“战意”的火焰。
他死死地盯着林锋，声音沙哑而低沉：『射击好，不代表综合素质强！』
整个靶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两个人。
伍六一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字一顿地说道：『钢七连的兵，不是只会打枪的靶子！要的是跑得动、打得准、扛得住的全才！下一个项目，四百米障碍，我等着你！我要看看，你的体能，是不是也像你的枪法一样，是个怪物！』
这是挑战！
是钢七连最硬的兵，向那个新晋的神枪手，发出的最直接的挑战！
面对伍六一灼人的目光，林锋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好。』
平静，淡然，却蕴含着无穷的自信。
夜幕缓缓降临，靶场上的硝烟味渐渐散去，但关于“满环枪神”的传说，才刚刚开始发酵，并以风暴般的速度席卷整个七连。
成才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张靶纸，靶纸的边缘已经被他的指甲抠得破烂不堪。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样。
从今天起，钢七连的“枪王”，易主了。
而林锋，在无数道混杂着敬畏、崇拜、好奇的目光中，平静地擦拭着自己的步枪，然后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障碍训练场。
在那里，伍六一的身影已经出现，他正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那些冰冷的器械，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夜空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