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导航全乱套了!星图定位漂移,磁极指向失灵,连〈机动〉帧页的能量感应都受到了强烈干扰!”项庄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惶,手指在疯狂闪烁、雪花遍布的主控台上徒劳地敲击着。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粘稠如墨汁般的浓雾,仿佛将黑火舰吞噬进了一个永恒的噩梦。
项羽矗立在舰桥,眉头紧锁,如同两座压抑着风暴的山峦。盘龙戟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戟身暗金与湛蓝的流光在这片诡异的浓雾中,似乎也变得晦暗不明。他能感觉到,这片被称为“迷沼海盆”的海域,充满了不祥。空气死寂,连海浪的声音都仿佛被这浓雾吸收,只剩下战舰引擎沉闷而孤独的嗡鸣,如同巨兽濒死的喘息。
“慌什么!”项羽低喝一声,声音在压抑的舰桥内显得格外清晰,“不过是雾气大了点!传令,全舰一级戒备,所有探测设备功率开到最大,缓速前进!老子倒要看看,什么鬼地方能困住黑火舰!”
他的镇定仿佛带着魔力,让舰桥上骚动不安的气氛稍稍平复。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
命令刚刚下达,异变骤生。
原本只是浓郁的雾气,颜色骤然加深,化为如同实质的墨黑色,疯狂地附着在舷窗和所有光学传感器上!舰桥内的光线瞬间黯淡到极点,仅剩的照明灯也如同风中残烛。
“是‘深海墨雾’!它在吸收能量和光线!”吴勋看着能量读数急剧下降的护盾和传感器,失声喊道。
几乎同时,舰体下方传来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
“砰!轰——!”
整艘黑火舰剧烈震颤,仿佛有无数柄巨锤在疯狂敲打着船底龙骨!
“水下有东西!体积巨大,数量……无法统计!”声呐员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屏幕上只有一片混乱的、代表巨大生物体的回波。
“是噬铁巨鱿!”彭越透过强化舷窗,隐约看到数条比主炮还要粗壮的、布满吸盘的惨白触手,正从墨黑色的海水中探出,死死缠绕住舰体,恐怖的咬合力甚至让厚重的合金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开火!所有近防炮,水下爆破弹,给老子炸!”龙且怒吼着下令。
炮火轰鸣,能量光束射入墨雾与海水,炸起冲天的水柱。然而,效果甚微。墨雾严重干扰了瞄准,而那些巨鱿的皮肤似乎对能量攻击有极高的抗性,即便被炸伤,也会在墨雾的笼罩下迅速恢复,更加疯狂地攻击!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船尾传来!
“左舷推进器受损!三号舱室进水!”损管队员凄厉的呼喊通过通讯器传来。
项羽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猛地将盘龙戟顿在甲板上:“妈的!跟老子玩阴的!项庄,你坐镇舰桥!龙且,稳住火力,尽量驱赶!虞子期,带陷阵营跟老子去船尾!老子要亲手剁了这些触手!”
“霸王!水下太危险!”项庄急道。
“危险?”项羽咧嘴,露出一个混合着暴怒与兴奋的狰狞笑容,“老子就是冲着危险去的!”
项羽带着虞子期和数十名最精锐的陷阵营士兵,顶着不断砸落的、腐蚀性极强的墨雾水珠,冲向剧烈震动的船尾。眼前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数条巨大的鱿鱼触手如同活着的巨蟒,死死缠住推进器和船舵,更多的触手正在撕扯船体钢板。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些触手之间,一道道背着水下推进器、手臂闪烁着幽蓝印记的身影,正如鬼魅般迅速靠近!
正是沉礁率领的“潮汐卫”!
他们手中的海水凝结成的冰刃,闪烁着不祥的寒光,动作迅捷如深海猎食者,无声无息地扑向陷阵营士兵。
“结阵!杀!”虞子期短刀出鞘,厉声喝道。
陷阵营士兵悍勇迎上,与潮汐卫绞杀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能量爆裂之声、临死前的惨嚎之声,瞬间压过了海浪与撞击声。
项羽更是如同虎入羊群,盘龙戟化作一道毁灭风暴!戟风过处,冰刃破碎,潮汐卫那经过强化的身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被撕裂!他一戟劈下,直接将一名潮汐卫连人带推进器斩成两段,反手一挑,又将一条试图偷袭的鱿鱼触手尖端削断!
沉礁注意到了这个如同战神般的男人,他玄铁质感的身躯撞开一名陷阵营士兵,直扑项羽!他双拳挥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拳锋之上,海水凝聚成狰狞的撞角!
“来得好!”项羽不闪不避,盘龙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正面硬撼!
“轰!”
拳戟相交,竟爆发出如同巨炮对轰般的巨响!沉礁被震得倒退数步,手臂上的玄铁质感都出现了细微裂纹,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项羽也是身形一晃,但战意更盛!
“有点意思!再来!”项羽狂笑,盘龙戟再次扬起,戟首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龙吟。
然而,就在他准备彻底解决沉礁时,更多的潮汐卫和噬铁巨鱿围拢过来,攻势如同潮水,连绵不绝。陷阵营士兵虽然悍勇,但在这种环境下,面对配合默契、悍不畏死且拥有地利优势的敌人,开始出现伤亡。船体的破损也在加剧。
“霸王!船尾结构快要撑不住了!必须撤退!”虞子期浑身浴血,砍翻一名潮汐卫,嘶声喊道。
项羽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敌人和不断恶化的局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暴戾,但他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撤!退回核心区域!龙且,火力覆盖船尾,掩护!”他果断下令,盘龙戟横扫,逼退沉礁和几名潮汐卫,率领残存的陷阵营且战且退。
退回相对完好的舰体中部,清点损失,情况极其严峻。多处舱室进水,动力下降超过四成,伤亡数字不断攀升,最关键的是,他们依旧被困在这片该死的墨雾之中,如同无头苍蝇。
“霸王,所有通讯中断,我们彻底失联了。”项庄的声音沉重。
“探测系统全面瘫痪,我们……迷路了。”季布看着一片空白的海图,脸色苍白。
绝望的气氛,如同外面的墨雾,开始悄然蔓延。就连龙且这样悍勇的将领,看着舷窗外无尽的黑暗和耳边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撞击声,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项羽沉默着,走到舷窗前,看着那吞噬一切的墨雾。他伸出手,仿佛要触摸那无形的屏障。盘龙戟静静倚在身边,戟身的流光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变得有些黯淡。
“都怕了?”项羽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没有回头。
众人沉默。
“老子也怕。”项羽的话让所有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向他高大的背影。
“老子怕憋屈死在这鬼地方,怕黑火舰的威名葬送在这无名海域,怕跟着老子出来的兄弟,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他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如同实质的火焰,那火焰驱散了舰桥内的阴霾与绝望。
“但是,怕有用吗?跪地求饶,这帮藏在雾里的老鼠就会放过我们吗?”
他一把抓起盘龙戟,戟尖直指窗外浓雾,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没有路,就用戟劈开一条!没有光,老子就是光!黑火舰队,可以战死,绝不能等死!”
“项庄!计算所有受损情况,优先保障浮力和最低动力!吴勋,带人全力抢修,能修多少修多少!”
“龙且,收起所有远程炮火,节省能量!钟离昧,弩炮换上实体破甲箭,听我号令!”
“季布,把你手下耳朵最灵、感觉最敏锐的人派到舰首,不用仪器,就用你们的骨头去听,去感受海流的细微变化!”
“彭越,星火护卫队集中,跟紧老子!”
一连串的命令,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再次点燃了将士们近乎熄灭的战意。
项羽走到舰首,闭上双眼,将自身的精神力与〈机动〉帧页的力量结合,不再试图穿透墨雾,而是去感受这片海域本身那被掩盖的、“流动”的本质。盘龙戟被他高高举起,戟身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仅仅是能量的光华,更蕴含了他那不屈的意志与对“轨迹”的终极理解!
“就是现在!”项羽猛然睁眼,盘龙戟向着左前方某片看似毫无异常的浓雾,全力挥出!
“给老子……开!”
没有华丽的能量光束,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撕裂一切的意志与力量,如同无形的巨刃,狠狠劈入了那片墨雾之中!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令人心悸的声响传来!
那粘稠如固体的墨雾,竟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狭窄的、不稳定的缝隙!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后方略显正常的、灰蒙蒙的海天景象!
“全舰注意!左满舵!最大战速!冲出去!”项羽咆哮着,维持着劈砍的姿态,额角青筋暴起,显然维持这道缝隙对他也是巨大的负担。
黑火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拖着残破的舰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道希望之光,亡命冲锋!身后,是疯狂追来的触手与潮汐卫,以及迅速弥合的墨雾。
就在黑火舰大半舰身冲出墨雾范围的瞬间,那道缝隙猛地合拢!最后几道追击的触手和冰刃,被合拢的墨雾无情地切断、吞噬。
“轰!”
黑火舰彻底冲出了迷沼海盆的范围,重新沐浴在(相对)正常的阳光和海风之下。所有人心有余悸地回头,只见身后那片海域,浓雾依旧,死寂如常,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突围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舰上一片狼藉,伤亡惨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同伴的悲痛交织。
项羽拄着盘龙戟,剧烈喘息着,看着那片吞噬了他众多兄弟的诡异海域,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的杀意。
项庄清点完损失,步履沉重地走来:“霸王,初步统计,战损超过三成,阵亡名单……”
项羽抬手阻止了他,声音沙哑而低沉:“名单……回去再念。”
他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无尽杀机的迷沼海盆。
“这笔血债,”项羽一字一顿,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进骨髓里,“老子记下了。沧澜先生……渊汐会……”
他握紧了盘龙戟,戟首龙纹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滔天的恨意,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饱含愤怒的嗡鸣。
“总有一天,老子会回来,把你这片鬼海盆,连同里面所有的老鼠,一起……犁为平地!”